“李倉家一事，我確實不知。”周鶴川提起此事也有些後悔，“我周家原不是永豐村的人，因此並不瞭解村裏的事情。五歲那年我隨母親，哥哥逃荒至此……”

    “我知道你是不忍心，所以你在知道李倉家的事情後就已經改變了主意，打算破例收下李倉。”

    林六娘雖說看上去大大咧咧，實則心細如髮，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周鶴川對於今日訓斥李倉的事情有些自責。

    她安慰道，“李倉的性格是李寡婦對他過於嚴苛造成的，你是按規矩考覈，並無不妥之處。”

    周鶴川有些驚訝，他沒想到，自己和林六娘認識雖短，她卻能如此瞭解自己，看出來今天自己因為李倉的身世，動了破例的心思。

    一時間，他看向林六孃的眼神更加溫和。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

    李倉家。

    “……我平日裏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你都學到哪裏去了！連五六歲的孩子都比不過！”

    李寡婦從村長那兒回來後，見李倉像根木頭一樣杵在那裏，忍不住氣上心頭，揚手就是一巴掌。

    李倉被母親一巴掌打得背過臉去，聽著母親又開始哭訴起她辛辛苦苦拉扯自己的事情，眼睛裏不自覺閃過一絲陰鶩。

    然而他只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自你爹死後，家裏過得再難，我都沒有求過人；今日爲了你，我頭一次拉下老臉去求人……”

    李寡婦今年也不過三十出頭，整個人卻似行將就木一般，沒有生氣。

    常年挑燈做繡活熬壞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眶深陷，眼睛渾濁，加上日子清苦，臉頰都瘦得凹陷下去，使得她看起來一臉兇相，不好相處。

    她盯著站在她面前的李倉，說出來的話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溫情，“村長說，周秀才已經同意你去讀書。只不過周秀才還要考察你一段時間才能決定是否收你……”

    李倉猛地抬頭，有些驚訝。周先生改變了主意？

    他想起今日見到的周鶴川，氣度不凡，胸有乾坤，在這樣高潔的人面前，他既感到自慚形穢，又忍不住心生嚮往之意。

    李寡婦看著李倉，一字一頓道，“你一定要給我透過周秀才的考覈，成為學堂裡的學生，要不然，你就別回來見我！”

    “是。”李倉又低下了頭，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他一定會向周先生證明，自己是最優秀的學生！

    ——

    “六娘，六娘——”

    林六娘正在搗著野山慄果，突然孫二翠神秘兮兮地用胳膊肘搗了搗她。

    “怎麼了大嫂？”林六娘有些不明所以。

    “你最近有沒有聽村裏的傳聞？”

    林六娘疑惑地搖了搖頭。

    還有幾日村裏的學堂就要正式開學了，這幾天周鶴川忙著準備學生的教材，永豐村條件有限，教材暫時還是由周鶴川手抄了後，在課堂上發下去。

    林六娘這幾日除了做果糕，賣果糕，就是幫著周鶴川一起抄書，也沒有閒空出去。

    倒是孫二翠，無論多忙，都要去村裏拉一會兒呱，說起村裏的八卦頭頭是道。

    “誒！”孫二翠見她渾然不覺的樣子，竟然著急地拍了一下大腿，“我說弟妹喲，你怎麼也不長點心？你再這樣下去，相公都要被別人勾沒了！”

    時間久了，孫二翠也知道這個二弟妹沒什麼心計，待人真誠，從來不用陰暗的想法揣度別人。

    但看她這麼後知後覺起來，忍不住為她著急起來，“現在外面都傳二弟對王招招舊情難忘呢！”

    “舊情難忘？”林六娘吃了一驚，“相公平日裏都在家不出門，怎麼會好好的傳出這個說法來？”

    “誒喲，我的好弟妹喲！你還真是天真，男人的身體是留在家裏了，可是誰知道他的心有沒有跑到別人那兒去！”孫二翠見林六娘一點也沒懷疑周鶴川，反而為他說話，真是恨鐵不成鋼。

    她也不是說懷疑二弟的人品，只是瞧著林六娘這一點不當回事的樣子，就忍不住著急，這傻妮子，也不曉得盯緊自己的相公。

    這周鶴川雖說斷了腿，可是畢竟長了一張好臉，又有功名在身，領著朝廷的米糧，也未嘗沒有人會看上他的臉，謀求他的錢財……

    那王招招長得那麼招人，二弟畢竟是個男人，又和她有些“過往”，若是那王招招真有心勾搭二弟，誰曉得二弟能不能把持住呢？

    孫二翠瞧了一眼林六娘，她這個二弟妹吧，也不是不漂亮，相反長得極其端莊標緻，過幾年說不定出落得比王招招還漂亮。只是現在吧，總少了一股女人味，還像個小姑娘。

    “相公不是那樣的人！”雖說孫二翠是為她“打抱不平”，林六娘也有些不高興了，“外頭的人瞎傳也就罷了，大嫂你怎麼能聽信外面的謠言，懷疑相公的人品？”

    “我這不也是聽村裏那些大小媳婦都在議論嘛！”孫二翠摸了摸鼻子，訕訕道，“還是二弟前幾天收學生那事，說是王招招的弟弟本來進不了學堂的，是二弟對王招招有舊情，所以破例收了王福做第十一個學生。”

    孫二翠也有些好奇，她知道那日林六娘也是在場的，忍不住問道，“弟妹，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