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來的無稽之言。”林六娘有些生氣了，倒不是因為村裏人傳周鶴川對王招招有舊情，而是污衊周鶴川會因為私情徇私。

    別說周鶴川對王招招根本沒有舊情，就是有，他也絕對不會因為個人私情徇私。

    “相公對小牛都是一視同仁地嚴厲，怎麼會對王福放水？王福是因為透過了相公的考覈，才被收下的，怎麼就傳成了‘破例收下’？”

    不知怎的，林六娘心裏隱隱有些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不舒服。

    直到林六娘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遇見了在河邊說話的村民，這種不舒服徹底被勾出來了。

    “誒，你知道周秀才要開學堂的事嗎？”

    “知道知道，聽說本來只收十個學生的，李寡婦那個兒子因為村長求情才被收作旁讀生，可是啊王招招的弟弟卻被破例收下了！”

    “我也聽說了！你說啊，要是周秀才沒斷腿，和王招招站在一塊兒還真是郎才女貌……可惜啊，王招招她心高氣傲的，一聽見周秀才斷了腿，就立刻斷了婚約……”

    “不過你說她當初這麼絕情，周秀才真的會對她有舊情嗎？”

    “怎麼不會？王招招長得那麼好看，男人嘛，都是看臉的……再說周秀才自己心裏也該理解，畢竟要過一輩子的人，他斷了腿的，家裏有個事的難道要女人扛著嗎？……”

    “可是周秀才不是已經娶了妻嗎？”

    “誰不知道他現在這個媳婦是買來的？聽說是個身材幹癟的小姑娘，周秀才就是斷了腿，哪裏能看上她喲？估計娶現在這個媳婦也只是迫於周寡婦的壓力吧！”

    三四個媳婦在河邊一邊洗衣服，一邊熱熱鬧鬧地聊著村裏的最新八卦，沒有注意到八卦主人公之一的妻子林六娘就在她們旁邊。

    林六娘抱著洗好的衣服走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想起剛纔那幾個村裏媳婦的閒談。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自己剛來周家，周鶴川對她表現出來的抗拒。

    周鶴川是不是真的對自己沒有那麼滿意呢？

    林六娘向來是一個大大咧咧，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的人，要不然她也不能在舅母的苛待打罵下，養成這麼個率真開朗的性子。

    可是，頭一回，她心裏莫名不舒服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貪心。明明一開始她只是想留在周家就好了，可是現在卻在意起，周鶴川是不是喜歡自己。

    還是喜歡別人。

    林六娘頭一回心裏藏了事，雖說面上還是沒事人一樣，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被周鶴川察覺出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周鶴川溫柔的眼睛注視著她，讓林六娘覺得懷疑他是件特別有罪惡感的事情。

    “沒有。”林六娘輕輕地搖了搖頭，怕他不信，她特意地看著他的眼睛強調了一遍，“真的沒有。”

    然而周鶴川只在她又圓又明亮的眼睛裏看到了心虛，他也不勉強，只是溫聲道，“你若是想說了，就告訴我。”

    “嗯。”林六娘點頭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周鶴川套路了，這不就是承認自己心裏有事嗎？

    她趕緊閉起了眼睛睡覺，她果然沒有周鶴川聰明，再多說幾句自己的小心思就保不住了。

    周鶴川看著緊閉雙眼的林六娘，看著她的目光卻變得幽深，彷彿湖底暗不見光的黑曜石，迷人又危險。

    林六娘是藏不住心事的人，雖然她自以為掩飾的很好。

    她今日一回來，自己就察覺到她明顯不如往常歡快活潑，還時常走神。

    到底是什麼事呢？周鶴川看著她在睡夢中也微微皺起的眉頭，突然有些不爽。

    什麼時候開始，六娘也會瞞著他了？

    不過很快周鶴川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半夜，周鶴川被林六孃的夢囈驚醒了。

    “舅母，不要……不要賣掉我……”

    周鶴川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因為而不停地眨動，似乎睡得很不安穩。他從被子裡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希望能給予她一絲安慰。

    林六孃的手嬌小柔軟，被他整個握在手心。

    周鶴川的耳朵忍不住紅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去握女子的手，他向來飽讀君子之書，對女子是敬而遠之，雖說林六娘已經成了他的媳婦，可是畢竟兩個人還沒做過真正的夫妻……

    對於周鶴川來說，在林六娘不知道的情況下，做此舉動，非君子所為。

    林六娘似乎因為周鶴川的這一舉動，慢慢舒展了眉頭。

    周鶴川剛剛放下心準備重新入睡時，林六娘又陷入了比剛纔更嚴重的夢魘之中。

    她似乎夢到了什麼可怕的場景，緊閉的雙眼留下了傷心的眼淚。

    “鶴川，鶴川……”她無意識地喃喃道。除此之外，卻什麼也沒說。

    周鶴川輕輕擦去她的眼淚。

    林六孃的眼淚燙得驚人，似乎也灼傷了自己的心。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一向樂天達觀的林六娘如此難過不安？看上去這件事情還和自己有關。

    周鶴川心裏有了第二天拷問的目標。

    第二天下午。

    林六娘收拾完廚房的活，正準備歇會兒就和大嫂去山裏摘果子。

    卻不料周鶴川突然叫住了她。

    “六娘，你下午陪我去一趟村長家。”

    “好，我和娘還有大嫂說一聲，讓娘今天頂半天我的活。”

    林六娘進屋去和周寡婦還有大嫂打了招呼。

    周寡婦和孫二翠也沒有疑他，只當是因為學堂要開了，周鶴川有什麼事情要和村長商量。

    就連林六娘也是這麼想的。

    等她推著周鶴川到了村長家。

    村長見著他們，卻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周秀才？你怎麼來了？可是學堂出了什麼問題？”

    除了學堂的事情，村長想不到能有什麼讓周鶴川主動找上門的事情。

    不料周鶴川卻收起了一貫的笑容，有些嚴肅地道，“我這次來，是爲了村裏那些無稽的謠言……”

    “謠言？”村長看了看一臉嚴肅的周鶴川，又看了看明顯不知情的林六娘。

    突然想起了最近幾天村裏的謠言是傳得有些厲害，不過從前也傳過，村子就這麼大，婦人們無聊，總喜歡傳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怎麼周鶴川突然就追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