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若他表現尚佳,再考慮轉正
村長聞言,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此事實在是難為周秀才,只是這李倉家情況特殊,他爹和他爺爺都是死在戰場上。李倉是遺腹子,被寡母一個人拉扯長大,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李寡婦一心要他進學,希望他能考取功名,不用再被朝廷徵召上戰場,像他爹那樣屍骨無存……”
在大梁朝,每家每戶在朝廷徵兵時都要出一個男丁。
若是家中有已經取得功名的成員,這一家就可以得到豁免資格。
李倉家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雖說是朝廷徵召,但是每次都是第一個報名,上了戰場也是永遠衝在前頭。因此李倉家已經有三代人都死在了戰場上。
而李倉更是在沒出世的時候就成了孤兒。
李寡婦此人也性格要強,丈夫死了之後,終日裏閉門不出,不和外人來往,也不肯接受村裏人的救濟。每日靠著繡帕子的錢勉強度日。
然而李寡婦一個婦人,就是沒日沒夜的繡帕子,也只是勉強餬口。李倉家的日子過得極其艱難。
但即使在這種的情況下,李寡婦對於讓李倉讀書的執念仍到達一種病態的地步,即使自己吃不上飯也要給李倉買書買筆。
一旦李倉達不到她的要求,她就會對李倉又打又罵,哭訴自己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的不容易。
李倉也在母親近乎畸形的控制下,也變得偏執陰鶩,得失心極重,一心只有名次,一旦發現自己不如人就會心態失衡,走極端。
但是村長並不知道周鶴川拒絕李倉的緣由,只以為是李倉的學問不過關。
“所以,我厚著老臉來求周秀才,即使李倉有學問不過關的地方,還請周秀才能夠寬容一二。李倉此人並不是懶惰之人,只要周秀才願意指點他,他一定會勤加學習,不捨晝夜,達到周秀才的要求。”
周鶴川看村長這樣子,心知李倉回去後並沒有說出自己拒絕他的原因。
周鶴川道,“村長可知我不收他的原因,並非是他學問不合格,而是他小小年紀,就過於急功近利,毫無同理之心。我此次收徒,考覈的就是學生的品性,學問不足可以勤能補拙,但是他連最基本的仁心都沒有,又怎能指望他日後有所成就之後,福祉百姓?”
村長愣了一下,他知道平日裏李寡婦對李倉十分嚴格,甚至到了過分的地步,但是沒想到李倉已經被養成這個性子。
雖說周鶴川話已經說到這種地步,村長想了想李倉家的情況,還是硬著頭皮道,“李倉家沒有當家的男人,只有李寡婦一個婦人,在教養一事上難免有疏。李倉年紀還小,性子還未定性,還望周秀才能夠加以教導,把他的性格扭正過來。”
聽村長的意思,是非要周鶴川收下不可了。
旁邊的林六娘雖說聽了李倉家的事也心生同情,可是看村長無形之中施壓周鶴川,心裏有些不舒服。
林六娘忍不住出來說話了,“村長,我家相公不收李倉,是因為他的品性達不到要求。若是今日答應村長收下了他,要是日後出了問題怎麼辦?”
村長見雖是林六娘出來說話,但周鶴川也沒阻止,看樣子也是這麼想的。
他急忙回道,“李倉這個孩子本性不壞,只是沒能得到好的教導。在周秀才的教導下,他的性子一定能得到糾正,若是……”
村長遲疑道,“若是日後真出了問題,那時不用周秀才親自趕走,我叫那李寡婦自己上門領人,想來她也不好再有什麼意見。”
周鶴川抬頭看村長有些殷切的眼神,“只怕我破例收下他,其他落選的人家未必會服……”
村長見周鶴川似有鬆動,立刻一口答應道,“這個好辦!那些若有不服的便交由我去說!再說李倉家幾代人為國捐軀,只剩下個孤兒寡母,才為他破了例……”
村長話雖這麼說,林六娘心裏卻不安。進學堂這種重要的事情,本來說好了統一考覈,現在卻為李倉破例,即使村長出麵,那些落選的人家未必會真的心裏服氣。
她想了想提議道,“相公今日的考覈已經結束,拜師禮也行了,再多收一個怕是不妥。村長不妨聽聽我這個法子,既然李倉家情況特殊,不妨叫他做旁讀生,若是一段時間後表現合格,再讓他成為學堂的學生,村長以為如何?”
“秀才娘子此法甚好。”村長一聽,略一思索,便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法子。
直接讓周鶴川收下李倉,實在太過顯眼,必定會惹來那些落選人家的不服。即使是自己搬出來李倉家的特殊情況,也未必能消除不滿。
而今只是給了李倉一個旁讀生的名額,聽上去就不是那麼不好接受了。
周鶴川略一沉吟,道,“那這件事,便看在李倉是忠烈之後的份上,我為他破格一次,暫收他為旁讀的學生,若是日後他表現尚佳,再酌情考慮轉正。”
見周鶴川應下來,村長大喜過望,朝他一拱手,“多謝周秀才。”
大梁朝重視文治,讀書人的地位極高。周鶴川有功名在身,即使見到縣老爺也不必下跪,從身份上來說,村長的地位不比周鶴川高。
若周鶴川真不願,村長也不能硬逼他。村長心裏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拿村長和長輩的身份,無形之中施壓周鶴川。只是周鶴川厚道,並不拿自己的秀才身份說事,才辦成了這件事。
村長也有些不好意思,說定了此事後,村長就告辭離開了。
林六娘把村長送出門,見廚房的事情已經忙停當,於是又回了周鶴川那裏。
一踏進屋子,便見坐在輪椅上的周鶴川抬眼正看向她,眼尾上揚,就像鳳凰長長的羽尾,漂亮的丹鳳眼裏像含著一汪溫柔的水。
林六孃的嘴角也忍不住彎了起來。
她快步走過去,順帶著把村長的茶盞收走,“還好今日我進來了。”
林六孃的語氣裏帶上一分慶幸,“你性子這樣軟,別人說的又不知道拒絕。若是你今日真破例了,只怕還要有人求上門來。”
雖然如今也答應收下李倉,但畢竟不是正式的名額,後續就是有什麼爭論,也有說辭給那些沒選上的。
“是啊,多虧了六娘。我家六娘最厲害了。”周鶴川眉梢眼角帶笑,也不爭辯,語氣裡藏著一分寵溺。
“不過,這李倉也確實可憐。”林六娘有些感慨,“我今日見他,外面穿的棉衣,裡面露出來的卻是麻布衣……李寡婦寧願叫自己兒子受苦,也不願被別人低看一頭,可見平日裏對李倉是如何嚴格要求,也難怪李倉是那個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