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林六娘把磨碎簸淨成野山慄果渣倒進鍋中，等果渣熬成果糊。

    旁邊的孫二翠墊了墊竹筐裡剩下的果子，“六娘，這還多下來四五斤果子，可怎麼辦呀？”

    林六娘和孫二翠每次採的都是快熟的果子，若是放到明天，就不能用了。

    林六娘於是道，“等送完了飯館的貨，就去集市上賣掉吧！就這麼些果子，賣得也快！”

    “行！”

    孫二翠去院子裡拿曬乾的竹盒，看見已經醒了在院子裡玩的兒子，對他招招手，“小牛，過來——”

    “娘——”

    “小牛，你等會兒吃過早飯，去村長爺爺那裏，跟他說——”孫二翠把昨日林六娘叮囑她的事一字不差地交代給周小牛。

    “沒問題，娘。”周小牛拍拍小胸脯，他轉了轉眼珠子，猜出了娘此舉的用意，“娘是不是要抓小偷呀？……是不是二嬸出的主意？”

    “你這個小機靈鬼！”孫二翠有些驚訝，昨夜她出去時看小牛明明睡著，沒想到小牛也知道昨夜家裏進賊了。還猜出來是林六娘想的主意。

    她生的這個兒子，腦袋還挺好使！孫二翠一時又自豪又高興。

    “嘻嘻嘻——我曉得的娘，除了娘交代的，我什麼也不說——”周小牛笑嘻嘻地跑開了。

    林六娘和孫二翠做好了果糕，先去飯館送貨，然後轉頭去了北集市。

    北集市攤位多，人也多。小販的吆喝聲和家禽的叫聲交雜在一起，好不熱鬧！

    “六娘——這裏——”眼睛尖的孫二翠在密密麻麻的攤位之中找到了一個絕佳的位置。

    現在正是集市最熱鬧的時候，攤位已經剩得不多，就是剩也是角落裏那幾個偏僻位置。

    沒想到叫孫二翠逮到一個這樣寬敞又在中心的位置。

    和孫二翠分頭找位置的林六娘聞聲走過去，哪裏知道還沒等她們把東西放下，竟有人推著雙輪車，搶先一步佔了位置。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沒長眼睛啊？看不到我們兩個已經佔了位置嗎？”孫二翠插著腰，罵起來。

    “這地兒寫你們名字了嗎？”佔了她們位置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販，個子不高，穿著土布對襟褂，褲管像水桶一樣肥大，面板黝黑粗糙，兩隻小眼睛像老鼠一樣透出斤斤計較的精光。

    那小販趁這會兒功夫已經把自己東西擺了開來，他賣的是豬下水，擺了兩排六個大盆，加上他的那輛雙輪車，把位置佔得滿滿當當。

    小販拿東西的時候動作極大，絲毫不顧忌站在旁邊的林六娘二人。揮灑的血水差點撒到孫二翠身上，小販卻毫無歉意，反而挑事地看著她們。

    “你個王八鱉孫！眼睛長屁股上去了嗎？”孫二翠咽不下這口氣，擼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論。

    林六娘見四周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拉了拉孫二翠，“算了，大嫂，我們找別的地方吧……我瞧這地方也不好……”

    她們這次來是賣東西的，若是起爭執鬧大了，怕是要被集市管事處罰。

    林六娘原是隨嘴一說，想勸孫二翠。

    不料孫二翠當了真，“這地方真不好？”

    “你說什麼不好呢？”小販一聽急了，大早上做生意最聽不得這種不吉利的話，嚷嚷起來，“你們兩個無知婦人往旁邊站站，別擋了我做生意！”

    “呸——”孫二翠唾了小販一臉，“我弟妹說話向來沒有不準的，你就等著生意賠死吧！”

    孫二翠“哼”了一聲，不管小販原地跳腳的樣子，拉起林六娘轉身就走。

    林六娘二人離了集市中心，在邊角處才又找著了一個空處。這地方雖然偏，但好在挨着集市的一個出口，因此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

    林六娘在地上鋪開一張麻布，將果子堆在布上。

    大嗓門的孫二翠吆喝了起來，“賣野果子啦——清甜爽口的野果子——只要三文錢一個——”

    因為挨在集市出口，不少人對這個小攤子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一位夫人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停在了攤子面前。

    “夫人可是要買果子？這是山裏的野果子，汁多可口，夫人要不要來點？”

    “你這攤子倒奇怪，尋常果子都是論斤賣的，你按個賣是否太貪心了？”

    林六娘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笑道，“夫人真是冤枉我們了！這果子在山中長成，並不是那田裏長的俗物。我和我大嫂二人每日去山中，走上七八里山路才摘了這些果子……況且按這價錢論個賣我們也不比別家論斤賣的多賺多少……”

    林六娘拿起一個果子，“夫人可嚐嚐我這果子，是山間正宗的野果子，賣的人不多，甜口開胃……”

    夫人手裏牽著的小男孩看了看林六娘手裏紅彤彤的果子，“娘，要果子……”

    “行，給我拿五個吧！”夫人付了錢，拿了果子，取出一個給身邊已經饞起來的小兒子。

    小男孩捧著果子一口咬了下去，果子的香味和豐富的汁水一起溢了出來，讓人食慾大開。

    這時候日頭上移，快到了飯點。

    林六娘選的這個位置的好處就體現了出來。

    從集市上出來的行人正是飢腸轆轆的時候，不由得被這紅彤彤的果子和清甜誘人的香味吸引了視線。

    三文錢一個，買來解解渴也不錯。

    因此林六孃的這百來個果子很快賣得差不多了。

    “姐姐，姐姐，我要這個。”一個看著臉熟的小男孩跑了過來，他一手指著果子，一臉殷切地望著他身後的女子。

    “咦，你不是？”正在收拾攤子的孫二翠看見小男孩的臉，有些遲疑。

    “周大夫人，週二夫人，我們又見面了——”小男孩身後的女子走過來，正是胡家大小姐，胡又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