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子嚇了一跳，低著頭轉身就跑。

    林六娘一邊追了上去，一邊喊起來，“家裏進賊了！”

    她一心只想抓住這個小賊，沒有注意到身後周鶴川想拉住她的動作，徑直追出了門外。

    周家其他人這時候也被驚醒了。周寡婦摸一摸枕頭，下面空空如也，頓時臉色慘白。

    孫二翠撲到自己藏錢的地方，發現自己好不容易攢來的銀子不翼而飛，頓時怒氣衝衝地衝出去，“哪裏來的小賊！快把錢還回來！不然送你去見官！”

    孫二翠一出屋門撞上了林六娘。

    林六娘急急剎住腳步，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往門口追去。

    眼看那賊人就要跑了，林六娘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伸手擲去。

    逃跑的張婆子只覺得什麼東西擊中了自己的腳脖子，當即扭了腳，往地上一摔，懷裏的東西也摔了出來。

    張婆子顧不得撿，慌里慌張地爬起來。

    “砰——”她迎面撞上了一面血紅色的“牆”，還在月色下閃著光，彷彿裡面有鮮血流淌。

    張婆子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地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自己紅腫的額頭，直往周家大門口逃去。

    眼見賊人跑出了周家，林六娘和孫二翠還想追，被出來的周寡婦攔住，“二翠，六娘，你們留在家裏，讓文虎出去看看——”

    跟在孫二翠後頭出來的周文虎答應了一聲，拎起院子裡的斧頭，追出了門。

    “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若是讓我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孫二翠想起自己被偷的錢，恨得牙癢癢。

    辛苦攢了幾年的錢一夕之間化為烏有，孫二翠忍不住哭天搶地起來，“我的銀子喲！”

    “好了，人沒事就行。這些天咱們家得了不少財，這次全當破財消災了。”周寡婦看得很開，“不過也要多虧下午聽了六孃的話，把大錢存了起來……”

    周寡婦關切地問林六娘，“鶴川呢？你們沒事吧？”

    “娘，我們沒事。”林六娘搖了搖頭，“那賊人剛到我們屋子，我就醒了，那賊人直接嚇得逃走了……”

    “那就好。”

    林六娘看向院子裡下午才做好的神木浴桶，在月光下散發著紅色幽光，晶瑩透徹，彷彿能看到裡面的紅色樹紋脈管。

    這就是剛纔被張婆子撞上，把她嚇得魂飛魄散的“血牆”。

    林六娘走過去，細細地檢視了浴桶周身，發現並沒有被撞壞，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餘光裡瞥見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像是那賊人落下的。

    林六娘走了過去，從地上撿起一個荷包。

    她開啟來一看，裡面有半袋碎銀子還有幾塊整銀子。

    “娘，大嫂！是咱家的銀子！”林六娘驚喜地叫出聲來。

    “什麼？”孫二翠趕緊快步上前，一把從林六娘手裏拿過荷包，倒在手裏辨認。

    孫二翠一下子就認出來這裏面有自己的銀子！她立刻喜笑顏開，“誒喲，這賊人可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周寡婦也在裡面找到了自己的那幾粒銀子。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兩碎銀子。

    周寡婦有些納悶，“怎麼還多了一兩？”

    “定是那賊人的！”雖說錢失而復得，孫二翠仍然對那賊人氣得牙癢癢，“想來也是不義之財，娘，這是老天爺看不過眼呢！”

    孫二翠的意思，既然落在這兒了，就是他們家的了。

    周寡婦不贊同，“那賊人不義，若我們跟他一樣，把別人錢財佔爲己有，我們豈不是也成了賊人？”

    “那怎麼辦？”孫二翠平白被批評，也覺得冤枉，“這賊人跑了，我們也不知道他是誰呀？再說，難道還要我們被偷的還錢給偷人的嗎？”

    這時候，追出門的周文虎提著斧頭無功而返，“娘，那賊人身形靈巧，轉了幾個彎兒，便不見了。”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時，林六娘想出了主意，“娘，把這錢袋給我吧！我有辦法找出那賊人！”

    “行。”周寡婦把錢袋交給了林六娘，打了個哈欠回屋了。她年紀大了，半夜被鬧醒，精神有些不支。

    “二弟妹，什麼辦法呀？”周寡婦回屋後，孫二翠還留在原地，好奇地湊到林六娘身邊。

    “明日大嫂……”林六娘附在孫二翠耳邊如此這般說了幾句。

    孫二翠聽了眼睛直放光，“還是二弟妹有妙計！……行，我聽你的做！”

    林六娘回了屋子，輕手輕腳地上了床榻，卻不想周鶴川並沒有睡，一直等著她。

    “你有沒有事？”

    周鶴川自她出去追賊之後，心裏一直不能定神。

    如今見她安然無恙地回來，空缺的心才覺得滿了起來。他發現只要是和林六娘牽扯到一起的事情，一向冷靜自持的自己就變得不像自己了。

    “我沒事。”林六娘躺在床榻上，拉好被子，“是大哥出去追的人，只是沒能追上，也沒看到那人的面目……”

    “不過，那賊人慌亂之下落下了錢袋，萬幸咱家的錢都在裡頭，一分沒丟……”

    “那人應當是個年紀稍大的婦人。”周鶴川突然說。

    “嗯？”林六孃的睏意一下子飛了，她翻了個身，轉向周鶴川，水汪汪的黑眼珠好奇地在眼眶裏打轉。

    那賊人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實，只留了雙眼睛在外頭。周鶴川也不過和她匆匆一照眼，怎麼看出來的？

    “那人想對你下手時，伸出來的手指節偏瘦，屬於女子；大拇指上有厚厚的老繭，在家中應當經常做針線活；面板幹皺，少光澤，不可能是年輕女子，而且她身形略駝，走路時腳尖向內，頗具老嫗之態……”

    周鶴川本就過目不忘。他沒有說的是，賊人和林六娘僵持那一幕深深刻在了他腦海裏。

    在林六娘追出去之後，那危險的一幕不停地在他腦海裏回放，他的心也像是懸在半空，涌出難以控制的慌亂情緒。

    但是面對林六娘，他收斂得極好，黑色的眼眸溫柔又關切，就像和煦的春風。

    林六娘聽了他的話，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一個婦人的形象。

    不過是與不是，還是要看明日略施小計，把那賊人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