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你這樣說二嬸嬸！”

    孫眇眇護在林六娘身前，雖然神色害怕，雙腳卻牢牢地紮在地上，一步也不動搖。

    孫眇眇紅了眼眶：“堂姐，平日裏你要我的東西我都給你了，可是你不能說我的二嬸嬸！”

    孫盼星撇了撇嘴，別過臉去，小聲嘟囔，底氣不足：“什麼時候拿你東西了——”

    孫盼星拉起孫盼雲的手，朝那邊還坐著地孫盼月道：“姐姐，我們走！娘好心叫我們來陪人家，可惜人家不領情，既然這樣，幹嘛還要再在這裏待下去。”

    孫盼雲不似孫盼星，是知道娘對於孫府地算計的，有些不情願離開。

    被孫盼星一拽：“走了姐，我們去找娘，我纔不想再在這裏伺候這個大小姐！”

    孫盼星一直嫉妒孫眇眇作為孫府小姐，能夠擁有那麼大的院子，那麼多的奴僕，那樣珍貴的金銀首飾。

    每次只要見到孫眇眇，孫盼星的心裏就像是被熱油煎滾一般煎熬。

    尤其是這次娘居然還要她們姐妹三個和孫眇眇住在一起，討好她。

    孫眇眇早就心裏不爽了。

    她下意識地忽略自己一直在欺負孫眇眇，搶孫眇眇東西的事情。

    反而覺得是孫眇眇對不起自己，用孫府千金的名頭壓自己，看自己笑話！

    孫盼雲看著氣上頭的小妹，也不好在這麼多人面前跟小妹解釋母親的“良苦用心”，也只好被小妹拉走了。

    林六娘看向仍停留在原地的張嬤嬤：“張嬤嬤，看來堂小姐的禮儀規矩嬤嬤沒教到位啊——”

    孫盼星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張口“狐媚子”，閉口“引誘”的，就是張嬤嬤聽了也覺得老臉通紅。

    林六娘摸了摸眇眇的腦袋：“我看眇眇比起堂小姐來，規矩好多了，嬤嬤卻一直訓斥眇眇，對堂小姐的失禮視若無睹……不知道的還以為嬤嬤受了什麼人指使，故意針對眇眇呢！”

    “也不知道嬤嬤拿著孫府的俸祿，又是聽得哪個主子的話？”

    林六娘環視一圈，其他人都低著頭，生怕攪進這場風波里。

    林六娘淺淺地笑了：“這裏這麼多人，都聽見了剛纔堂小姐和孫小姐說的話，方纔堂小姐一個姑娘家，當衆辱罵我這個客人，也不曉得私底下是不是看眇眇好欺負，說出更多難聽的話來？”

    “我被罵了也就算了，堂小姐一個小姑娘自有她的母親教育，我無從置喙；可眇眇向來是個委屈自己隱忍不說的，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負……那我們便要去孫大人那裏好好說一說了……”

    張嬤嬤看著笑得正和善的林六娘，只覺得她像是閻羅殿裡來要人命的閻羅王。

    她的背一下子就佝僂了。

    “不不不，沒有的事，夫人別誤會了，奴婢奉命教導小姐們規矩，不敢欺小主子。”

    張嬤嬤看向眇眇：“孫小姐，你說句話呀！奴婢對你是忠心耿耿，雖說有時候嚴格了些，那也是因為孫大人要求……”

    眇眇卻往林六娘身後躲了躲。

    她神色怯怯，看上去平時沒少受張嬤嬤責罵，因此有些怕她。

    “你忠心的是誰，你自己心裏清楚。”林六娘把眇眇又往身後拉了拉。

    “你既然已經上完了課，也該離開這裏了。”林六娘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孫小姐——”張嬤嬤不死心，看向孫眇眇。

    只可惜孫眇眇有了林六娘撐腰，不再像往常一樣聽她控制。

    張嬤嬤急了，不甘心這樣離開，竟然還敢搬出孫固言，“我聽命於孫大人和孫小姐，夫人的話我恐怕不能聽從——”

    這時候一直躲在林六娘身後的孫眇眇探出了半個頭。

    “我要和二嬸嬸在一起，你走——”

    也許是林六娘給了孫眇眇勇氣。

    眇眇說：“你們都離開這裏，我要和二嬸嬸單獨呆在一起。”

    其實眇眇也不喜歡這些奴僕，自從堂叔母和張嬤嬤來了以後，她們都聽堂叔母的話，自己都使喚不動她們。

    張嬤嬤一下愣住了，這下沒了理由。

    林六娘道：“你再不走，是真想和我們現在去孫大人面前辯一辯？”

    張嬤嬤訕訕地說：“是，奴婢告退。”

    她只覺得惱火又丟臉，偏偏又不敢發作，怕這孫眇眇真的會去告狀。

    這孫眇眇自從這女人來了之後，好似有些不一樣了，雖說還是那個怕人膽小的樣子，但是張嬤嬤隱約覺得，孫眇眇在這女人的攛掇下，只怕真會說出什麼於自己不利的話來。

    不過她也不怕。

    張嬤嬤心裏安慰自己，她是按照規矩教導幾個姑娘禮儀。

    做錯了罰也是應當的，就是她們去告狀，自己也能說，只是對孫小姐要求高，也叫人挑不出差錯了。

    想到這裏，張嬤嬤又鬆了一口氣。

    她把手互相往懷裏一揣，又得勢起來了。

    林六娘叫紅裳和綠籮去外面看門。

    於是這裏只剩下了林六娘和眇眇。

    林六娘也沒說什麼，問眇眇：“我給你做了些點心，現在該餓了吧？吃些吧。”

    林六娘開啟食盒，把裡面的點心碟子端出來。

    眇眇低著頭，快速地拿了一塊桃心花酥，小小地咬了一口，一大顆眼淚從眼睛裏掉出來，滴在桌子上。

    “怎麼了，這是？”

    林六娘抬起她的小臉蛋，用帕子細細擦去眼淚：“可是剛纔被嬤嬤罵，委屈了？”

    “不是。”眇眇搖了搖頭，過會兒又點頭：“是……有一點。”

    “那……還有一點是因為眇眇的堂姐嗎？”

    眇眇點頭：“她們是堂叔叔家的姐姐，她們的祖父和我的祖父是親兄弟，所以祖父也叫我和她們好好相處……可是……”

    眇眇聲音低低地：“我不喜歡她們。”

    眇眇的聲音裡充滿糾結：“她們是眇眇的姐姐……眇眇應該和她們和睦相處，可是眇眇就是不喜歡她們……”

    “眇眇不想跟她們住在一起——”

    “她們一直都住在你屋子裏嗎？”

    “從前不是的，但是這次堂叔母說堂姐們想念我，想和我住在一起……堂叔母說給我請了教養嬤嬤，讓我們幾個住在一起也好一起……”

    孫眇眇是個善良的小姑娘，甚至因為自己不喜歡幾個堂姐，心生愧疚。

    她從第一眼見到幾個堂姐就不喜歡她們，她不喜歡她們看她的眼神，不喜歡她們和自己說話的方式，不喜歡她們在自己面前和祖父說話撒嬌。

    眇眇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祖父越叫她們友好相處，她就越不喜歡她們。

    所以後來幾個堂姐要她的東西，孫眇眇也沒有阻止。祖父說要友愛姐妹，她們說得也沒錯，自己有了很多好東西，分她們一些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