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連忙擺手：“奴婢不敢……”

    婆子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只見林六娘正垂眼看她，神色淡淡，眼神不怒而威，打量她的視線讓她心裏一驚。

    婆子趕緊低下頭：“奴婢，奴婢……”

    “求夫人寬恕奴婢，是奴婢僭越！還請您不要為此事打擾孫大人——”

    “是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婆子一邊說著還一邊打了自己幾個巴掌。

    林六娘定定地看了她兩眼，抬腳跨過門檻，走進了院子。

    只留下忐忑不安的婆子還跪在原地。

    院子裡的雜掃丫鬟見林六娘進來，趕緊又拿好了掃帚，低頭掃著地上的落葉。

    林六娘輕輕笑了一聲，腳步並未停頓。

    綠籮問：“夫人，您笑什麼？”

    “我笑眇眇的這位叔母手段了得，來了不過幾日，這崇芳閣的奴僕都被她收攏過去了……”

    林六娘雙手交叉，藏於寬大的袖子裡，後背挺直，外人看上去還是那樣從容不迫，實際上林六娘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心裏也有些著急。

    “剛纔我們和那婆子在門口爭執，裡面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這都是在觀望動靜呢！”

    林六娘平淡的語氣裡夾藏著些許不快：“再這樣下去，崇芳閣的主子是誰她們都要不知道了……走！我們去看看眇眇。”

    林六娘進去的時候，看到了婆子說的那位教養嬤嬤。

    她端坐在最前面。

    眇眇坐在她左手下方，眇眇的對面還坐著三位年紀比眇眇略大的女孩子，應當是眇眇的堂姐。

    張嬤嬤已經起身準備離開，看上去是下課了。

    眇眇看見林六娘來了，十分開心地朝她奔了過來。

    “二嬸嬸！”

    眇眇這幾日被堂叔母的人看著，每次她想去找林六娘，都被堂叔母的人用各種理由攔著。

    如今見到林六娘，鬱悶的小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林六娘目光柔軟下來，摸了摸她的頭髮：“聽說眇眇最近辛苦，二嬸嬸做了些點心給你吃。”

    “好耶！”

    “咳咳咳——”

    林六娘抬起頭，發現是剛纔準備要走的張嬤嬤。

    張嬤嬤見第一聲林六娘她們沒反應，又猛烈地咳嗽了兩聲，表達自己的不悅。

    她面色不善，視線冰冷猶如一條毒蛇，對於林六娘和孫眇眇的親近很不滿。

    林六娘站直身子，這時候她面上雖還有笑容，眼睛裏的笑容卻消失得一乾二淨，看上去已經有了幾分貴夫人的威嚴。

    “張嬤嬤這是怎麼了？喉嚨不舒服嗎？”

    林六娘只當作不知道張嬤嬤的不快：“想來是這幾日張嬤嬤教導小姐們，太過辛苦了……我看張嬤嬤年紀大了，或許是力不從心了，不如先休息幾日吧！”

    “或者……”林六娘對於張嬤嬤刀子一樣的視線視而不見：“或者叫孫大人再給眇眇請一個，你是眇眇叔母的人，若是叫你累壞了，那多不好。”

    張嬤嬤何曾受過這樣的無視，她憋著氣：“教導孫小姐，奴婢不覺得辛苦，不用休息。奴婢來教導孫小姐，也是得了孫大人的同意，在教習一事上，奴婢素有經驗，夫人若是不懂，還是不要插手得好。”

    張嬤嬤話鋒一轉開始發難了：“方纔我給幾位小姐上課，夫人突然闖進來，是否不妥？”

    張嬤嬤意有所指：“想來夫人從前沒學過什麼禮儀，不懂得這些規矩也就罷了，但是不要影響孫小姐的學習纔是。”

    眇眇的幾位堂姐捂著嘴偷偷笑起來。

    不料這個時候孫眇眇卻轉過頭，反駁：“張嬤嬤，你剛纔已經下課了，二嬸嬸是來看我的，哪裏有什麼不妥？”

    這還是這幾天來，孫眇眇第一次表露出反抗的意願。

    張嬤嬤氣一頓，有些許惱羞成怒：“孫小姐，你祖父是當朝大官，你是大家千金，應當時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一不小心在外就會丟了孫家的臉面……怎麼能隨便叫一個陌生的女人為嬸嬸？”

    “我這些天教你的事情你都忘了嗎？”張嬤嬤雖說在教訓眇眇，但也在旁敲側擊林六娘，給她一個下馬威：“你這樣做，簡直把我教的都給忘光了！你回去，抄書十遍。”

    眇眇也有些怕這位嚴厲的張嬤嬤，但她不喜歡張嬤嬤這樣說林六娘：“嬤嬤，我叫二嬸嬸，是祖父也知道的。”

    張嬤嬤語塞，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啊！我是教不了你了！既然你的主意這麼大，我便去回稟孫大人，我無能為力！”

    “嬤嬤——”

    眇眇有些著急，要是祖父知道自己氣走了張嬤嬤，會不會對自己很失望？

    林六娘卻看出這張嬤嬤未必真的要走，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

    她把眇眇拉到自己身後。

    “眇眇性子一向溫和，張嬤嬤說她主意大不知從何說起？我看不是眇眇的主意大，是其他人的主意大吧？”

    前一句林六娘還笑意盈盈，下一秒便厲聲發問：“要是眇眇真的主意大，怎麼會被你們這群別有用心的人盯上，打她的主意？”

    前幾天這孫家堂叔母過來，林六娘並不是完全不知，甚至還聽孫府的下人們說了幾嘴。

    說這堂叔母心懷不軌，把孫府當作自己的財產，隔三差五就要找理由來孫府住上一段時間，來耀武揚威，薅盡便宜。

    只是沒曾想這孫家堂叔母把主意打到了眇眇身上，如此欺負她！

    林六孃的視線落在一旁三位堂小姐身上，只見她們三個挨在一起，神色張揚，說說笑笑，和一臉膽怯的孫眇眇形成鮮明對比，還在一旁看孫眇眇的笑話。

    只怕這張嬤嬤的到來，也有孫家堂叔母的功勞，所以故意難為孫眇眇，卻對旁邊不守規矩的堂小姐視若無睹。

    “你！你——”張嬤嬤捂著心口交換起來：“你欺人太甚！我要去告訴孫大人——這孫小姐，我教不了了！”

    “誒呀張嬤嬤，你可別生氣——”年紀最大的那位堂小姐站起身來，上前去扶。

    “眇眇堂妹年紀小，從小又沒了娘，自然容易受到別人蠱惑，你別和她計較——”

    “雲小姐，你別勸我，我可實在是教不了了，我也有負大夫人囑託啊！”

    “這孫小姐本就心思不在上面，我勸她她還不聽，叫我如何教她？”

    張嬤嬤明顯偏心三位堂小姐：“你們姐兒三個是聰明懂禮的，我走了之後，你們要多勸勸孫小姐——”

    孫盼雲趕緊拉住張嬤嬤的手：“嬤嬤千萬別說這種話——”

    她轉過頭對孫眇眇說：“眇眇，你還不快來跟張嬤嬤認個錯道個歉，你把嬤嬤都氣成什麼樣了？這可是祖父特意給你請回來的，要是祖父知道了，要多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