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招招抬手，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頭，在看到林六孃的一瞬間，整個人才稍微有了些真實情緒的外露。

    她穿著華美的衣裳，端坐在這精緻的屋子裏，如同一件上好的瓷器。用虛假的包裝包裹著自己所有最真實的情緒，永遠都在掩藏，如今只有在昔日的熟人面前，纔會露出些許從前的情態。

    林六娘道：“你這幾日不見，與從前不同了。”

    王招招道：“我是鬼門關裡走過來的人，若是不能自身強大起來，下一次還是會不明不白地做了冤死鬼。”

    林六娘想到王招招被人毒害的遭遇，輕輕地嘆了口氣。

    “不說這些叫你不高興的事情了。”林六娘轉移話題：“這次還要多謝你幫我。”

    王招招：“無妨，我也看到那胡夫人早有不爽了。”

    王招招嘴角勾起一絲輕蔑的笑：“我曾在宴會上和這位胡夫人碰過幾次麵，不過是個徒有其貌的草包，還瞧不起我……”

    那日胡夫人對著王招招趾高氣昂，言語裡都透露出對她身份的輕蔑。

    王招招想到這裏，眼睛裏閃過一絲陰沉：“也不想想她從前是什麼樣的身份，不過是別人豢養的揚州瘦馬，一朝扒上了胡員外，又碰巧好運氣生了兒子……”

    林六娘臉上微微露出驚訝的神色，一是沒有想到胡夫人是這樣的出身，二是王招招連這種隱秘的事情都能打聽到，可見她的手段。

    林六娘心中竟然升起一種淡淡的惆悵。

    她想到了從前在永豐村裏的少女王招招，那個時候的她雖有些虛榮，但是心思淺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如今她穿著錦繡華服，用著城裏最貴的脂粉，她所有的真實情緒也被掩藏在這精美的妝容之下。

    對於王招招的改變，林六娘並不妄加評論，只是為她的命運無端地感到了難過。

    王招招這時候開口說：“我這次也算報答你之前幫我，從此我們就兩清了。”

    王招招骨子裏的傲氣沒有改掉，雖然林六娘之前說王招招不欠他什麼，但是王招招還是固執地不想欠別人任何東西，尤其是林六娘。

    林六娘默而不語，從前和王招招還能說上幾句，如今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

    現在沒說幾句，氣氛就有些沉默了。

    王招招其實也說不出來，她把林六娘叫過來是有什麼事情。

    她如今春風得意，在曹府可以說是沒人敢忤逆她的意思，就連那些不服的夫人在她的整治下現在也是被管得服服帖帖。

    主要王招招最擅長於在一些細微之處，讓人不痛快，剛開始還有幾個夫人不服的，久而久之之後就沒有人敢觸這個黴頭了。

    曹府人都說這新管家的七夫人比從前的二夫人還要狠，從前二夫人雖然也是笑裏藏刀的主，但是遠沒有七夫人在一些細微之處折磨人。

    王招招之所以想見林六娘，大概是因為看到鏡子裡的嬌美卻沒有生氣的面容的時候，竟然也感到了陌生和可怕。

    所以她纔會想見見從前的熟人，想來想去，竟然也只有林六娘可見。

    見林六娘還是和從前一樣，王招招既有些嫉妒，又不禁鬆了口氣。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真好。

    王招招壓下心裏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事已至此，她只能往前走，不能回頭，不能後悔。

    王招招笑了笑，看向林六娘：“胡夫人的事情你不要害怕，我會替你解決這件事情，他們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

    林六娘也不知道王招招是用了什麼手段，雖然她如今管著曹府後宅，但曹府處處危險，王招招也是時刻小心。

    林六娘感謝她的好意：“你也處處小心。”

    王招招愣了一下，她管家之後，藉着施恩之名幫的人也不止一個，都是對她感恩戴德。這還是第一個擔心她的處境。

    王招招面對突然的關心，有些不自然地別過臉去：“不用你擔心，我只是償還你的恩情罷了。”

    “哦，對了，你的臉——”

    林六娘想問王招招為何短時間內容貌恢復的這麼快，上一次見王招招，她還十分憔悴，如今卻容顏比從前更加嬌豔，甚至有些不正常。

    要知道王招招被人下猛藥，那藥對王招招的容貌也有很大損傷，就算是解了毒，也要一段時間恢復。

    這時候如煙端著一碗藥走進來，“七夫人，到您喝藥的時間了。”

    如煙從林六娘旁邊走過，走到王招招身邊。

    林六娘看到如煙手裏的琉璃碧玉碗裡，盛著黑乎乎的藥汁，飄散著一股奇異的香味。

    這也不是林六娘給王招招開的藥。

    林六娘臉色變了：“招招，你怎麼……”

    林六娘終於明白王招招的臉為什麼會恢復得這麼快，她竟然是用了禁藥！

    因為屋裏還有其他人，林六娘沒有直說。

    王招招抬眼，面上閃過一絲訝異，似是不以為她會猜到。

    不過面對林六娘滿臉的不贊同，王招招仍是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王招招把喝完的空碗遞給如煙，揮手示意屋子裏頭的丫鬟全部出去。

    這個時候王招招纔看向林六娘，“即使是此等迷藥，也還是瞞不住你。”

    王招招的臉上沒有其他多餘的神色，似乎是早就清楚了這藥的危害。

    林六娘忍不住提醒：“此藥雖然有助於你恢復容貌，但是對你的壽命有影響，你是從哪裏得到這如此兇險的方子？”

    林六娘曾經在醫書上看過此方，對人的身體傷害很大，影響深遠，女子甚至以後都可能無法生育。

    林六娘嚴肅道：“這藥還會影響你以後的生育，你怎麼這樣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