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小飯館只有林六娘和周寡婦兩個客人，位置很空，林六娘找了個寬敞的桌子和周寡婦坐下來。

    夥計很快端上了熱騰騰的蓴菜湯，給林六娘拿了菜刀和砧板，還給她們拿了一個空盤子來。

    拿上來之後，夥計也有點好奇，站在一旁。

    只見林六娘把大搪瓷盆倒扣在砧板上，用菜刀柄在盆地一敲，把盆拿開，一塊晶瑩剔透的花瓣狀糕點就出現在眾人面前。

    林六娘拿起菜刀，順著花瓣狀糕點的外緣切下來一層，切成花瓣狀的薄片，依次擺放在空盤裏，又擺出了花的樣子。再看那砧板上的花瓣糕點，竟像是分毫未損。

    不過由於刀切開了一部分，糕點的香氣瀰漫開來，帶著山野間的一股清香。

    夥計從沒見過這樣的糕點，嘖嘖稱奇，“這是什麼糕點？”

    “是家裏傳下來的一種果糕手藝。”林六娘見夥計上了鉤，主動拿了一塊給他，“小哥嚐嚐如何？”

    “你不幹活，在這裏偷什麼懶？”這時候掌櫃從飯館外進來了。

    他近來為飯館的生意頭疼，每日都出去周旋想辦法，只是進展不順，心情正煩躁。

    回到店來見夥計圍在客人旁邊不知道在幹什麼，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來福，雖然機靈能幹，可就是太浮躁不知道分寸，要不是因為他是自己的侄兒，生意現在這麼不景氣，自己早就把他攆走了。

    來福剛嚐了一口林六娘給的果糕，這果糕軟糯有嚼勁，味道不算甜，卻十分爽口不膩人，讓人挑不出錯來……

    唯一能雞蛋挑骨頭之處就是……

    來福砸了咂舌，腦袋裏靈光一現，這果糕什麼都好，就是差了一壺酒！

    這不就是飯館一直想找的用來配酒的特色菜嗎？

    來福顧不上掌櫃臉上的慍怒，連稱呼也忘了，直接喊掌櫃，“三叔，你快嚐嚐這糕點！咱們飯館的生意有救了！”

    掌櫃不明所以地走過去，這小子又在說什麼胡話？

    還沒走到糕點面前，掌櫃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醉人的香味。

    掌櫃神色有些激動，再看那造型精妙的花瓣狀糕點……這莫不是父親曾和自己說過的澄花糕？

    澄花糕是下酒點心之最，能使劣酒入口變美酒，而且中和酒的寒氣，益人脾胃。

    父親在世時就和自己感嘆過，自家祖傳的香米酒，只有澄花糕才能配得上，才能讓客人品嚐到香米酒最好的味道。

    “這是什麼糕點？”

    “是我自己家裏做的果糕。”林六娘拿了一塊給掌櫃，她看出掌櫃的感興趣，待到他細細品嚐完一塊後才說，“不瞞掌櫃說，我們這次來就是想同掌櫃做生意，不知道掌櫃對這糕點有沒有興趣？”

    掌櫃回味那糕點入口的滋味，眼睛一亮，憑他做吃食生意多年的經驗，這糕點差不了。或許還能帶動自家飯館的生意。

    掌櫃來了興趣，試探地問道，“不知道你打算怎麼賣？”

    林六娘看了一眼周寡婦，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從前也沒有機會吃過縣裏的糕點，不知道該如何定價。

    周寡婦沒想到此行如此順利，喜上眉梢，她記得縣裏最有名的徐家鋪子糕點，差不多是二十文才能買一小包大約一兩重，算下來就是三百二十文一斤的價格。

    “二十文一兩。”周寡婦一開口就是一個高價。

    “二十文？”來福吃了一驚，“大娘，你這也太貴了些……尋常點心鋪子裡賣也不過十文錢一兩……”

    “那市面上的點心都是千篇一律，我家這糕點可是傳了好幾代不外傳的秘方，只有我一家能做出來。”周寡婦一聽不服氣了，“掌櫃的靠家裏的祖傳香米酒把飯館做大，應當知道這其中的價值。”

    掌櫃沉吟不語，他是想要這糕點，但他是個商人，想要把價格壓上一壓。

    林六娘一眼看出了掌櫃的想法，不急不慢道，“掌櫃的，這市面上的糕點雖多，但多是做給女子和小兒吃的，口味多偏甜，不如我這果糕清爽，更適宜下酒，還能中和酒的辛辣刺激……掌櫃的是識貨之人，這果糕能使劣酒雪中送炭，美酒錦上添花，其中價值不言而喻……”

    掌櫃有些意動，“那你可能保證只向我一家出售？”

    林六娘微微一笑，“自然可以，只不過這價錢還要加上五文，掌櫃覺得如何？”

    本來二十文一兩的價格，周寡婦提出來的時候心裏已經有點打鼓了，沒想到林六娘還要往上加！

    掌櫃的也是沒想到這小小女娃竟如此自信，彷彿料定自己會做她的生意，但他確實想要這糕點，不得不開口還價，“二十文一兩已是這城裏最高的價錢了，旁的有門面鋪子的也賣不出這麼高的價錢……況且我二十文一兩買你這糕點已是擔了極大的風險，若是賣不出去就都要虧在手裏了……”

    周寡婦也想勸林六娘見好就收。

    不料林六娘胸有成竹，“那我便替掌櫃解決這個擔憂可好？現在日頭快到正午，正是到了用飯的時候，掌櫃把這糕點放在飯館裏同酒一起售賣，便知道這二十五錢值是不值了。”

    “行。”掌櫃略一思忖，答應了下來。

    若林六娘真能證明這果糕給飯館帶來的價值，他用二十五文一兩的價格買斷也未嘗不可。

    掌櫃的點頭在林六娘意料之中，她請來福拿來一張桌子擺到飯館外面，將盛了果糕的盤子擺上去。

    那果糕造型精巧，剛一擺上去就有好奇的孩童上前來看，不少婦人也被這花瓣樣的糕點吸引了來。

    林六娘又向掌櫃要了一壺酒。

    她拎著壺柄，清澈的酒水傾灑到果糕上，變成一大滴一大滴的水珠從兩邊滾落，霎那間，本來晶瑩剔透的果糕變成了粉色，在陽光底下彷彿一朵嬌豔欲滴帶著水珠的花朵。

    更絕妙的是，本來的清香變成了一股濃烈醉人的酒香，像是放置了許多年的陳壇老窖。

    果不其然，這股香味吸引了飢腸轆轆，正準備找地方吃飯的行人。

    “老闆！來一壺酒！再給我切一盤門口的糕！”

    進店的客人無一例外地都買了一盤門口新奇的果糕。

    到最後，就連帶著小孩的婦人也進來了，為自己撒潑打滾鬧脾氣的小兒買上一塊新奇的糕點。

    豐樂飯館許久沒有迎接過這麼多客人，來福忙得頭昏腦脹，直到中午的飯點快到了尾聲，還有客人進來。

    短短時間內，林六娘帶來的果糕賣了個精光。

    等到飯館裏所有的客人都走光了，掌櫃撥著算盤算著今天的賬笑得合不攏嘴。

    不用林六娘再提，掌櫃主動把今天的銀錢結算給她，並跟她定下了以後的果糕，“這兩盆果糕十五斤，按你說的二十五文一兩，這裏是六兩銀子……”

    “最好是能每日早上把果糕送過來，我當日就給你結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