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老天爺送的及時雨啊！”

    杜屠戶走了之後，周寡婦望了望庭院裏的豬肉塊，臉上止不住的喜氣。

    要知道這麼多的肉，怎麼賣掉也是件頭疼的事。

    如今有了杜屠戶的渠道，不僅能賣掉，還能得個不錯的價錢。

    孫二翠見這豬肉還冒著熱騰騰的血氣呢，這就賣掉了。

    又想起周寡婦說這賣豬的錢歸二弟家，若是按杜屠戶說的一百文錢一斤，那就是……

    二十多兩銀子！

    孫二翠忍不住泛起了酸意，“還是二弟妹心善有好報，若不是二弟妹下午給杜芸兒出主意，杜芸兒哪能想到找杜屠戶做主和離，要不然現在杜屠戶還被矇在鼓裏呢……杜屠戶這是感謝二弟妹呢！”

    “是六娘給出的主意？”周寡婦驚訝地看向林六娘。

    “是呀。”孫二翠以為周寡婦對林六娘此舉不喜，趕緊添油加醋道，“弟妹的學識一點也不比二弟差呢，今個兒下午，又是把大梁律法搬出來，勸杜芸兒和離呢！”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周寡婦剜了一眼不安分的孫二翠，“杜芸兒要和離那也是她自己決定的，六娘不過是幫了一把，咱家也不是那等見人受苦無動於衷的人家……”

    “只是……”周寡婦囑咐林六娘道，“你就當做不知此事，鄭家的婆婆刻薄，怕知道了要來鬧你。我瞧那杜屠戶也不是個多嘴，鄭家也應當找不了你的麻煩。”

    “娘，我曉得。”林六娘見周寡婦不僅沒怪她，反而為她著想，心裏暖洋洋的。

    這時天色也不早了，各人都回到各自屋子裏休息。

    林六娘熟練地給周鶴川換下衣服，一邊給他擦身子，一邊閒談起今天的事來。

    “……也不知道杜芸兒能不能成功和離……”

    周鶴川見她今晚一直記掛著這事，心思都被杜芸兒佔滿了，不知怎的有些不爽。

    他眸光微暗，溫聲道，“鄭獨熊欺軟怕硬，對上杜屠戶這個老丈人不敢說二話，杜芸兒有他爹撐腰，這事八成不會改了。”

    “那就好。”林六娘放心下來，周鶴川說的話一向錯不了。

    “鶴川，你是不知道，我今日和大嫂見到杜芸兒，她手臂上全是傷，整個人瘦脫了相，方纔聽說她剛沒了孩子，還得做一家的活……這鄭家可真不做人！”

    林六娘氣鼓鼓的，兩頰也養出了些肉，像只可愛的小松鼠。

    周鶴川嘴角掛了一抹淺笑，“怪不得我家六娘會給她出主意呢！”

    林六娘眨巴著眼，沒想到什麼都瞞不過周鶴川，她有些心虛，“我是不是給家裏添麻煩了？”

    她一個做人家媳婦的，卻“慫恿”別人家媳婦和離。若是攤上了不講理的婆婆和丈夫，還以為她有二心呢！

    周鶴川的眼睛安靜地彎起，偏著頭，看著林六娘，“沒有，你不要擔心。這件事就是你不勸她，她想明白了要和離，杜屠戶還是會求到我這兒來……”

    “不過也是你搬出大梁律來，杜芸兒纔有了提出和離的底氣，若是按照大梁律法，鄭獨熊該受杖刑，他不敢鬧。”

    杜屠戶以為林六娘是受周鶴川影響知曉幾條大梁律法，故方纔沒有向他隱瞞，把杜芸兒醒悟的來由托盤而出。

    “從前我們村子裏，總會定期向村民宣講朝廷律法和新規，我那時候若做完了活，有空便湊上去聽一聽，便也記上了幾條。”

    林六娘對於自己從前的日子很少提及，但周鶴川聽她隻言片語就想象到她寄人籬下的日子。

    起初，他收留她是因為她無處可去，可慢慢地他發現她即使受到命運不公，也始終明朗率真，不會困於舊事，而是像一個小太陽一樣積極地往前看，活得明媚陽光。而且冰雪聰明，遇事有自己的見解……

    熄了燈，周鶴川看著林六娘在黑暗裡的模糊輪廓，不知怎的，覺得自己那顆因為斷腿而自我封閉的心又活了過來。

    他神色晦暗不明，忽而自嘲地笑了一下。

    第二日清晨。

    林六娘把昨日採來的野山慄果洗淨，磨破成渣，用簸箕簸淨豆皮。

    在鍋中加水，上了旺火燒開後倒入果子和鹼麵，鍋開後撇淨浮末，把火燜住，用溫火把果子熬成糊狀，再加入些許白糖，用木棍攪勻。

    緊接著，林六娘再取幾個果子，切成均勻的薄片，鋪在大搪瓷盆裏，擺成花瓣樣，倒入一層熬成的果子糊，再擺一層果子片，如此一層果子片一層果子糊，等果子糊用完後，晾冷凝固便成了。

    林六娘從前就做過野山慄果糕，如今參照古籍在原有基礎上改良了方法，做出來的果糕清香誘人。

    林六娘今日做了兩大盆果糕，多下來的邊角料又做了一塊稍小的，當作周家的早飯。

    這果糕形狀巧妙，爽口綿甜。據古籍上說，益脾胃，解熱祛毒，最適宜喝酒之人。

    在家吃完早飯後，林六娘和周寡婦就出門了。

    和上次一樣，牛車等在村門口，車伕把婆媳倆一路送到了豐樂飯館門口。

    飯館還沒開始營業，但是門已經開了，裡面有一個夥計，正在勤快地擦拭著桌子。

    見林六娘和周寡婦走進來，夥計把毛巾往身後一甩，迎上來，剛一照面，夥計認出了婆媳倆，“真是緣分，今日又見到你們了，兩位是要吃點什麼？”

    這夥計就是上次買走了林六娘她們三百斤菜的人。

    “你們這兒有什麼招牌？”

    做生意的未開張就談錢是大忌。

    正巧這會兒子快到中午了，婆媳倆決定先在飯館吃點什麼，再找老闆談推銷點心的事情。

    “說起招牌，本來應當給兩位推薦我們這兒的香米酒，只是近來原料缺乏，香米酒斷貨，店裏只有些普通的酒，味道有些辛辣，後勁大，不適宜女子。兩位不如來盤棗泥拉糕和蓴菜湯，都是本店賣的不錯的菜色。”

    “那就來份蓴菜湯吧！”林六娘想借此推銷自己的點心，於是道，“我們自帶了點心來，不知小哥可否借我們把刀和砧板一用？”

    “好嘞！”這本也是小飯館，來來往往的多是平民走夫，不似大酒樓招待的都是達官貴人，規矩多。夥計對客人自帶吃的也習以為常，熱情地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