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老太眉頭舒展開，搖了搖頭：“不，我只是覺得你這的茶水好像比別處的要甜些……”

    毛老太文化水平有限，想了半天想不出形容詞來，只是道：“這喝下去，好像全身筋絡都通了……我這剛纔的心也靜下來了。”

    毛老太本是無心之言，然而林六娘聽者有意。

    林六娘看毛老太的神情，果然比之前要放鬆些，不再像剛纔，像一張緊繃的弦。

    毛老太也覺得自己清明瞭許多，好像眼前的迷障都被破開，心態從未有過的平靜。

    但是毛老太沒有細思這異常，只是覺得事已至此，自己也接受了現實，而且林六娘也說會幫助自己多活一段日子，讓自己能看到曾孫子出世。

    林六娘當即想到了這水的不同之處，現在周家用的水都是被她用淨水珠泡過的。不過用久了，周家人已經習慣了，就是偶有客人來，也頂多是覺得這水有些許不同，但是說不上來。

    唯有毛老太倒是反應很明顯。

    林六娘想，病，其實歸根結底，是因為有毒素積累在人的五臟六腑，達到一定程度而外顯。

    毛老太生重病，體內必然有大量毒素積累。

    而淨水的作用已經證實可以吸收毒素，雜質，所以毛老太喝下去纔會有明顯感覺。

    換成身體健康的人，便感覺不出什麼異常。

    不知道如果用這水煎藥會不會事半功倍，能讓毛老太的日子多活一點？林六娘記得當初杜屠戶病重昏迷不醒的時候，也是因為喝了一點淨水珠泡過的水，所以清醒過來。

    不過淨水珠來源奇特，林六娘不能對其他人說，於是對毛老太道，“老太，還有一事我要與你說，我想了想，我既是要幫你去城裏買藥，不如這藥我幫你煎，如何？”

    毛老太大喜過望：“那真是太好不過了，你說要多少錢，我提前付給你。”

    毛老太正愁自己在家煎藥，一定會引起懷疑。

    若是去錢大夫那裏……總是拜訪錢大夫，也容易叫兒女擔心。

    若是能在林六娘這裏煎藥，那便再好不過了。

    毛老太生了一場大病，真是轉性了，竟然主動提出要給林六娘辛苦錢。

    毛老太這麼客氣，林六娘倒不習慣了。

    毛老太千恩萬謝離開之後，日頭也快正午了。

    從外面回來的周寡婦問了一句：“二翠人呢？”

    林六娘回道：“在隔壁李嫂子家擇菜呢！”

    孫二翠自再次懷孕，十分小心，哪也不多去，只是以她的性子也悶得慌，便時常去找隔壁李嫂子談閒。

    周寡婦應了一聲：“哦。”

    她走進來，叫林六娘：“六娘，你去學堂看看鶴川怎麼還沒回來……哦，對了，回來的時候順便去隔壁叫下二翠。”

    這個時間，學堂應該下課了。

    “行。”林六娘正要出門，周寡婦叫住了她：“對了，你今日沒去城裏嗎？”

    林六娘回道：“上午毛老太找我有些事，等吃過飯就去城裏看下。”

    周寡婦一拍腦袋：“是這回事，我竟給忘了……人老了，記性不好了喲——”

    周寡婦擺擺手：“行，你們去吧，我把菜熱一下，你們回來就能吃。”

    林六娘答應了一聲，出了門。

    村裏學堂。

    林六娘還沒走近，遠遠地就見到兩個孩子模樣的人站在門口，似乎正頂著太陽罰站。

    她走近一看竟然是李滄和李順。

    林六娘有些驚訝，李順性子跳脫，在學業一事上要是沒人督促就會懈怠，因此被周鶴川責罰是能理解的。

    但是李滄向來最守規矩，從不會做任何逾矩之事，怕惹得周鶴川不快。每次林六娘見到李滄的時候，李滄的規矩就像是用尺子刻出來一樣，規矩得叫林六娘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因此見到李滄也被罰站，林六娘十分驚訝。

    再一細看，林六娘發現李順和李滄的身上竟然掛了彩，似乎是和人打架所致……難道是李滄和李順打起架來了？

    於是林六娘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因為起了什麼爭執？”

    李順看了一眼李滄，擺手道：“不不不，師孃誤會了，不是我們兩個打架，是我們和外面的人打架。”

    李順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對李滄大改觀，他這個人向來自來熟，大力地把李滄肩膀摟過來：“我們現在是好兄弟，李滄，你說是不是？”

    李滄不自然地推開李順，但是也出奇地沒有反駁。

    林六娘問：“和外面的人打架？”

    李順心直口快，像倒豆子一樣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倒了出來：“說起這事，真是氣人！這不是快童試了嗎？先生準備在學堂裡挑幾個，讓他們去考試……”

    作為村裏已經報備過的學堂，是有這個名額的。

    幾乎村裏所有的學齡兒童都指望著這幾個名額，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周鶴川那裏學習的。

    當初村裏的幾家富戶瞧不上週家，把自家孩子送到了城裏私塾，如今又花錢買了幾個名額。

    今天早上，那幾個在城裏上私塾的學生因先生有事，放假在家。

    他們走到學堂附近的時候看到了準備去上學的李順，遠遠地朝他叫起來：“誒，李順，聽說你爹最近又打你了？”

    村長對李順嚴格要求，然而李順心思不在學習上，經常遭到村長訓斥的事情，是全村人都知道的。

    因此被羅家這三兄弟拿出來取笑。

    李順不想理會他們，繼續往前走。

    不料羅大擋在了他身前，不讓他繼續走。

    李順皺眉：“你想幹什麼？”

    羅大嬉皮笑臉：“沒什麼，就是好久沒見你了，聽說你跟在那殘廢秀才後面讀書？”

    李順憤怒道：“你給我嘴巴放乾淨一點！我師父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