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扶著周鶴川，跟在孫固言後面來到了那位神醫的院子。

    藥童掀開竹簾，“孫大人。”

    藥童看見後面跟著的人，有些疑惑，“這兩位是？”

    孫固言：“這是我帶來請你師父診治的病人。”

    藥童心裏嘟囔，最近師父沉迷於研製新藥，只怕不一定願意收治病人。

    不過現如今他們是住的別人的地方，藥童也知道師父和這位孫大人似有舊交，還是恭敬地把他們請了進來。

    進了院子，只見那位神醫坐在板凳上，手裏拿著竹扇，輕輕地扇著爐煙，爐火正旺，上面擺著一個青瓷瓦罐，似乎在熬藥。

    見他們進來，溫樂遊放下手中的扇子，站起來，他目光凌厲，先是上下打量了周鶴川一番。

    林六娘在一旁也覺得緊張起來，這位神醫看上去脾氣不大好的樣子。

    誰知下一秒溫樂遊哈哈大笑，看向孫固言，“固言兄，你這新收的弟子果然不錯，怪不得你如此緊張，寫信把我叫過來。”

    溫樂遊前半輩子在皇宮行醫，後半輩子游歷山水，一雙眼睛見過萬千人，自認火眼金睛，看人從不出錯。

    第一眼見周鶴川便覺得他一身正氣，眉眼清明，沒有渾濁之氣，面對自己的掃視，眼神也沒有閃躲。對於這樣乾淨的年輕人，溫樂遊心裏也生出好感來。

    孫固言笑道，“既是如此，就麻煩你給我這徒兒瞧一瞧了。”

    溫樂遊一擺手，“固言兄這就客氣了，你我認識多少年，還需要如此客套？”

    聽這位神醫稱孫固言為長，林六娘心裏稍微訝異了一下。因為這位神醫精神抖擻，頭上也不見幾根白髮，看上去只有四十多歲的樣子。

    林六娘不知道，溫樂遊是先帝駕崩後被放出宮的醫官，如今已有六十多歲了。

    旁邊的藥童看師父和顏悅色的樣子，也覺得驚奇。

    雖說是孫固言帶來的人，但是藥童跟著孫固言多年，知道自己師父若是看不上的病人，就是熟人拜託，也未必會收。

    如今如此和顏悅色，想來是這位病人入了師父的眼。

    說起來，溫樂遊收治病人有自己的一套“怪標準”：只收論心論跡堂堂正正的病人。

    藥童驚訝：“師父如何知道這人就沒做過虧心事？”

    當時溫樂遊故做神秘地笑了：“誰也不能騙過我的眼睛。”

    藥童看著周鶴川，心想，看樣子，這位病人是符合師父的標準了。

    溫樂遊讓周鶴川在屋子裏的床榻上躺下，先是診了他的脈相。

    溫樂遊問：“你斷腿多久了？”

    周鶴川：“兩年零一個月。”

    溫樂遊收回手：“怪哉，你這腿斷了兩年多，卻在最近有了重新生長的跡象，可是遇到了什麼造化？”

    周鶴川不自覺看了一眼林六娘。

    周鶴川回答道：“半年前尚不能起身，只半月一次在村裏大夫處做鍼灸治療。去年秋冬開始，又加了藥浴治療，從那以後逐漸好轉，如今也能拄著柺杖走路了。”

    溫樂遊突然問：“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感到之前沒有知覺的腿開始劇痛的？”

    林六娘在一旁靜靜看著，不敢出聲打擾，然而心裏卻十分雀躍。

    這神醫一出手就十分了得，在周鶴川沒有說過的情況下，竟然知道周鶴川在腿好轉的過程中經歷的劇痛。

    周鶴川的心裏也燃起希望，“也是半年前，在第一次泡藥浴的時候。”

    溫樂遊問：“那藥浴的配方帶了沒有？”

    周鶴川搖了搖頭。

    溫樂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斷腿重生是極為罕見的事情，從他剛纔的診斷來看，兩年前這人的腿骨斷得極為徹底，如今的恢復可以說是神蹟也不為過。

    然而聽這人說的治療方法，也不過平常無奇，溫樂遊自然好奇那藥浴的配方是不是有什麼奧妙。

    林六娘連忙回道，“神醫，我記得，是：三錢皁角刺，三錢夏枯草，二錢醋沒藥，一兩乳香，一錢黃連……”

    林六娘迅速地把藥浴的配方背了一遍。

    溫樂遊聽了這些藥材的名字，更覺得奇怪，這些都是常用活血化淤的藥，頂多有些止痛，延緩腿壞死的作用，若說是幫助斷腿重生，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不過，聽林六娘說起這些晦澀難唸的藥材，熟練順暢的樣子，溫樂遊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這位夫人也學過藥理？”

    林六娘不好意思：“只是看過醫書，知道一些名字。”

    周鶴川補充道，“平日裏，六娘也會幫我按摩病腿，不知道是否也有這方面的作用。”

    溫樂遊沉思道，“或許有可能。人身上的穴位眾多，即使是按著前人的經驗，仍有許多未知之處，或許是疏通了哪裏的筋脈，促進了骨頭和筋絡的重新生長。”

    畢竟現在看來，也沒有其他的原因。

    林六娘問：“那神醫，你看我夫君還有恢復如初的可能嗎？”

    孫固言也看過去，十分在意溫樂遊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