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樂遊道：“周秀才的腿能恢復成這樣，確是世間罕見，並且他的腿骨已經重接連線，筋脈也已經重新生長，我再給他用幾副藥，這段時日好生保養，假以時日，就可以扔掉柺杖走路了……”

    溫樂遊直言不諱：“只是即便能夠脫離柺杖走路，在外形上還是會和正常人有差異。”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恢復到和常人無異嗎？”

    林六娘有些擔心，溫樂遊的意思是，即使治好了，也會落下跛足的症狀。若是這樣，仍然會影響仕途，畢竟在科舉中外形也是重要的評分因素。

    到了真正殿試的時候，就是容貌不端也會影響最後名次。

    孫固言也想到了這一層，他收周鶴川為徒，自然是希望他在科舉之事上有所成就的。

    於是他道，“賢弟，我這徒兒天縱奇才，萬不能讓跛足影響他日後舉功名，你若是有什麼藥便用，不必吝惜。”

    溫樂遊：“我倒是知道有一種草藥，可是它生長條件苛刻，除了生長於猛獸出沒的深山裏，剩下的被養在御花園中……”

    “你是說‘虎舌草’？”孫固言聽到這話臉色並沒有輕鬆。

    虎舌草培養困難，每三年長成一批，多收進國庫貯存，皇帝也會賞給有功勞的大臣，以示自己的恩德。

    孫固言道：“皇上曾賞我虎舌草，只是前幾年已經被我用掉了。”

    “那就沒有辦法了。”溫樂遊也知道這虎舌草稀罕，如果孫固言這裏也沒有，其他地方更不可能有，總不能再去跟皇帝要一株。

    這個時候，林六娘卻突然開口道：“神醫，我有。”

    溫樂遊轉過臉看她，不免震驚，疑心自己聽錯了。

    林六娘鬆了口氣：“我意外得到一株虎舌草，存放在別處，若是神醫需要，我現在就可以取過來。”

    “你且拿來看看。”溫樂遊有些懷疑林六娘是不是弄錯了。

    且不說她一個鄉下女子如何認得虎舌草的樣子，她又是從哪裏得到這珍稀草藥？

    野外遇到虎舌草的機率極小，且有猛獸守護，她一個弱女子，絕不可能進深山得到此藥。

    若是從其他人手中購買，可能性也極小。不談虎舌草若是售賣，定價一定高昂，非平民所能承受；況且他最近幾年從未收到過虎舌草售賣的訊息。

    溫樂遊覺得林六娘要麼就是弄錯了，要麼就是被人騙了。

    “那我現在就去。”

    林六娘幾乎是小跑著去了正通錢莊，一拿到虎舌草就回到了孫府。

    林六娘小心翼翼地把裝有虎舌草的琉璃盒子遞給溫樂遊。

    溫樂遊一眼就認出這盒子就是專門用來貯存虎舌草的器皿，是特殊礦石經高溫萃煉而成，價值也不菲。

    溫樂遊當即就有些激動，再看那株被儲存完好的草藥，形如虎舌，長有倒刺。

    想不到林六娘真的有虎舌草。

    林六娘問：“神醫，這藥可以用嗎？”

    “可以。”溫樂遊謹慎地從盒子裏取出虎舌草，讚歎道，“它的品質極好，對周秀才的幫助也會大有裨益。”

    虎舌草取出後不能久存，溫樂遊當即就打算將它入藥。

    溫樂遊喊藥童：“天冬，生火，抓藥——”

    溫樂遊看向林六娘，“還請你離開這裏。”

    溫樂遊是神醫也是藥痴，能夠用這株罕見藥材入藥，也讓他的心情十分愉悅，因此語氣都比平時溫和了不少。

    孫固言是知道老友的脾性的，當即帶著林六娘從屋子裏出去。

    林六娘站在屋子外，見不到周鶴川的情況，難免有些擔憂。

    孫固言道：“鶴川媳婦，你不用過於擔心，溫神醫行醫多年，從未有過錯診，凡是他有把握的病人從未有過差錯。他今天這樣說了，鶴川的腿就八九不離十了。”

    林六娘朝孫固言行了一禮，十分感激：“多謝孫大人。”

    孫固言在得知周鶴川能被治好之後，他的心情也十分好，哈哈大笑，“鶴川是我的弟子，我這個當師父的自然要幫他，你是鶴川的媳婦，也不用孫大人孫大人的叫我，和鶴川一併叫我師父吧。”

    孫固言：“我看溫神醫這裏還得有好一會兒，你先去別的屋子休息會兒吧，有什麼情況我會讓丫鬟來叫你。”

    林六娘搖了搖頭：“多謝孫……師父好意，我就在這兒等著鶴川。”

    孫固言心道他這徒媳對他徒弟也是感情深厚，也不強求，離開了溫樂遊的院子，只是走前囑咐丫鬟多照看林六娘。

    林六娘在溫神醫院子外焦急等候的時候，周鶴川也在屋子裏忍受著非常人能忍的折磨。

    自喝過溫神醫端過來的藥後，周鶴川只覺得耳朵邊轟隆隆的，好像周邊的事物都遠離了自己，自己獨立於一個隔絕的世界。

    身體的溫度也在節節攀升，周身置於滾燙的熱水裏，更加重了內心的燥熱。

    最要命的是那股猶如小螞蟻噬咬心臟的癢意，一下子從腳心竄到頭皮，令人發麻。

    然後是五臟六腑也覺得攪動起來，好像有一隻手，把他的骨髓抽出來，把他的骨頭打斷拆開，再拼起來。

    周鶴川手扶著木桶邊緣，死死地咬住嘴唇，面色發白，臉上冷汗不止，悶哼從他的唇齒之間流露出來。

    藥童有些不忍：“公子要是實在痛得厲害，可以叫出來。”

    然而周鶴川只是跟他要了一條毛巾，咬在嘴裏。

    藥童不禁咋舌：“這人可真能忍。”

    藥童跟著溫樂遊多年，見過的病人沒有一個不是鬼哭狼嚎的，更何況周鶴川還被師父用了猛藥。

    溫樂遊也不禁感嘆道：“此子經此一劫，日後必定大有作為。”

    溫樂遊視線移向窗外隱約的女子身影，又移到默默忍受的周鶴川身上，輕笑著搖搖頭：“看來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