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舅舅見周家人這麼熱情，更加不好意思，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因著林舅舅是男子，周寡婦讓兩個兒子去陪著說話。

    這時候林六娘把周寡婦拉到一邊，跟周寡婦簡單說了舅舅要借錢的事情。

    周寡婦倒是沒說什麼，“既是你舅舅要借，寫個借條借給他就是了，不過借這麼多……可是家裏出了什麼事情？”

    林六娘如實回答道，“我那不成器的二表弟被人勾著，染上了賭癮，欠了錢。賭坊要他還錢，要不然就砍了他的手。”

    周寡婦嚇了一跳，“這麼嚴重？”

    周寡婦道，“既是這樣，就快拿給你舅舅吧！賭坊那群人最是蠻不講理，真急了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林六娘沒想到周寡婦竟是一絲猶豫也無，“謝謝娘。”

    這到底是她孃家的事情，要知道不少婆家都介意兒媳婦嫁過來之後，還要幫著原來家裏的。

    林六娘相信周寡婦是個心裏敞亮的人，只是沒想到周寡婦毫無芥蒂，反而還把她的家人當成自家人一樣擔心。

    周寡婦拍了拍林六孃的手，“謝什麼！你為家裏賺了這麼多錢，娘早就說了，多下來的錢你們自己收著，要買什麼做什麼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但你一向規矩，什麼事都和娘說，娘又豈是那種約束兒媳婦不許幫家裏的人？”周寡婦心裏也很欣慰，林六娘明明是可以不告訴她，偷偷給林舅舅錢的，但是她沒有瞞自己。

    雖然周寡婦不介意兒媳婦幫助孃家，但是林六娘這麼做讓她心裏很舒服。

    周寡婦道，“既是親家，有困難幫忙也是應該的。”

    吃過飯後，林六娘讓林舅舅簽了欠條，把錢拿給他。

    “舅舅，我已經和我婆婆說過了，她也答應借給你。只是你從今以後多看著二柱，可不能讓他再犯糊塗了。”

    林舅舅接過裝錢的荷包，小心收好，不住道謝，“六娘，謝謝你幫舅舅……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二柱，絕不讓他再犯！”

    林六娘看著林舅舅信誓旦旦的樣子，不知為什麼心裏還是有些擔心。

    林二柱不像大柱老實，一向是個主意多的，舅母又偏心他，只怕舅舅不能真如自己所說管得住他。

    但是林六娘也沒說什麼，只是道，“今日舅舅就留下來住一晚吧，明早再跟牛車回去。”

    回屋之後，林六娘還在想這件事情。

    她仍然記得二柱從前跟在她後頭的樣子，怎麼也不能把二柱和那些賭坊裡的癮君子聯絡起來。

    周鶴川看她似有心事的樣子，聲如溫玉，“還在擔心你舅舅的事情？”

    林六娘坐在床榻上，回過頭來，“都說沾了賭癮的人很難戒掉，我怕舅舅約束不了表弟，他還會再犯……”

    “這有一就有二，我這次痛快給了錢，就怕二柱醒悟不過來，反而覺得有人給他兜底，還會再犯……”林六娘說出自己的擔憂，“我就怕我這樣做反而還害了二柱。”

    周鶴川嗓音輕緩，“六娘，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問心無愧就好，你表弟也大了，該為自己負責了。若是他能改正，你算拉了他一把自然是好事，若他不能改正，你也幫過他了，就算日後有什麼事情也不至於後悔。”

    “嗯。”林六娘點點頭，心裏豁然明亮，“那，鶴川，你會不會介意我拿家裏的錢給我舅舅？”

    林六娘知道舅舅家裏的情況，這十兩銀子不知道要還到何年何月。

    周鶴川看林六娘盤腿坐在床上，揚起臉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自己，暗含小心翼翼，不自覺揉了揉她的頭髮。

    他口吻輕柔：“那是你舅舅，自然也是我舅舅，難道我是那樣冷酷無情的人？”

    “不不不，鶴川不是的！”林六娘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看著周鶴川，眼睛明亮得像天上的星辰。

    林六娘心念一動，撲過去挽住他的手，“我知道鶴川最好了！”

    周鶴川驟然被她壓住，只覺得周身的空間都縈繞著她的芬香，耳垂慢慢地紅起來，放在一旁的手微動，並沒有推開她。

    倒是林六娘反應過來，意識到二人所處的尷尬地點，慌里慌張地放開了他。

    糟糕！鶴川不會以為自己是有什麼非分之想吧？

    不過剛纔那種情況，自己真的好像欺負良家公子的女惡霸啊。

    林六娘掀開被子，把自己埋了進去，臉開始發燙，嘴角卻忍不住揚了起來。

    周鶴川看見背對著他躲到被子裡的林六娘，也覺得好笑，剛纔的不自在反而消失了。

    他輕輕地給林六娘把被子往上捏了捏，吹滅了油燈，“睡吧。”

    然而黑暗裡，林六娘睜著一雙大眼睛，心一直撲通撲通的，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林六娘懷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出了什麼毛病，心臟老是跳得不規律，尤其是面對周鶴川的時候。

    林六娘努力把腦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她突然想到了一件正事。

    林六娘轉過身來。

    “怎麼了？”周鶴川睜開眼睛。

    “對了！我今天收到了羅公子給我寄的信！”被舅舅的事情一干擾，林六娘差點忘了和周鶴川分享這件大好事。

    “除了信，羅公子還送了一株藥草給我，就是錢大夫之前說，可以把你治好的虎舌草！”

    林六娘一臉興奮：“鶴川，你可以好起來了！完完全全地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