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錢莊回到飯館後，林六娘和孫二翠一直忙到傍晚，纔跟上牛車回永豐村。

    現在和之前不同了，林六娘把大部分事情搬到了飯館來做，不再像之前送完東西就走。

    回到永豐村的時候，天已黑了。雖然累了一天，林六娘精神抖擻來，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和周鶴川分享虎舌草的大喜事，不料剛在村口下車卻遇到了舅舅。

    林舅舅在村口來回踱步，不時還往村裏的方向看，似乎在猶豫進還是不進。

    “舅舅？”

    林舅舅聽到外甥女的聲音回過頭來，手在衣服上抹了兩把，有些忐忑，“六娘。”

    孫二翠沒有察覺出林舅舅的異樣，大大咧咧地道，“林舅舅，怎麼不去咱家坐坐？在這村口乾什麼？”

    孫二翠一拍腦袋，樂了，“瞧我這記性，舅舅還沒來過咱家吧？是不是不認路，走吧，這外頭天冷，一起進去吧。”

    林舅舅連忙擺手，“不不不，我找六娘說點事，說完就走，家裏頭還有事，就不去了。”

    林六娘看舅舅這樣子，心知有什麼不方便外人在場的話要對自己說，於是道，“大嫂你先回去吧，我和舅舅就在這兒說會兒。”

    “行。”

    這六孃舅舅也真奇怪，都到了村門口也不進去，難道是不好意思？

    孫二翠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礙著六孃舅舅在場，也沒多問就回去了。

    等到孫二翠進去之後，林舅舅看向林六娘欲言又止，臉都漲紅了，幾次開口，都沒說出話來。

    林六娘也奇怪，“舅舅，這麼晚了，你到底所為何事？”

    林舅舅不敢直視外甥女眼睛，“六娘，你，你有沒有錢？可不可以借舅舅一些？”

    林六娘有些吃驚。

    她知道舅舅的性格絕對不會主動跟自己要錢的，除非是遇到了什麼大事。

    林六娘急忙問，“家裏出了什麼事？”

    林舅舅有意迴避，“一點小事……六娘，你手裏有多少錢？”

    見舅舅明顯不想說的樣子，林六娘不再追問，“舅舅還差多少錢？”

    見外甥女並沒有推三阻四，林舅舅更加不好意思，只覺得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異常艱難，“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對於普通人家可抵得上將近半年的開銷，以林六娘對舅舅家的瞭解，就是二弟今年唸了書，也遠遠達不到這個數。

    林六娘原以為舅舅借得不多，本來不想過問，但是一下子借得這麼多，看樣子舅舅遇到的不是小事情。

    林六娘穩了穩心神，問：“舅舅，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林舅舅實在難以啟齒，避開臉去，“六娘你別問……舅舅，舅舅也是沒有辦法，要不然不會向你開這個口，你手頭上若是有些餘錢，就幫幫舅舅。一有了錢，舅舅就還給你。”

    “舅舅。”林六娘嘆了口氣，“你若是遇到什麼困難，說出來，若是我能幫的我一定幫。可你什麼也不說，就向我借這麼一大筆錢，你也得告訴我你要幹什麼呀？”

    林六娘身上是有錢的，自接手飯館來，生意不錯，賺了不少，除了交給周寡婦做家用，周寡婦也沒多要兩個兒媳的錢，讓她們自己管著。

    而周鶴川又把所有的錢交給了自己來管，從來不過錢的去處。

    所以真說起來，就是單純林六娘可以支配的錢裡，也拿得出來這十兩銀子。若是舅舅真有什麼急事，林六娘不會坐視不管，可偏偏舅舅什麼也不說。

    看得出來林舅舅十分難為情，“六娘，我知道你最近手頭寬裕，你若是能幫，就幫幫舅舅吧。舅舅實在是沒辦法，你要是不幫舅舅，二柱，他，他就沒有活路了……”

    “二柱？”林六娘嚴肅起來，林二柱的性格她是瞭解的，雖然有些小聰明，但是心思浮不穩當，容易被人勾著學壞，林六娘心裏有了不好的猜測。

    林舅舅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立刻閉上了嘴。

    林六娘急了，“舅舅！你若是要我幫你，須得說出實情來，要不然我如何幫你？你也知道我現在是給人做媳婦，這麼一大筆錢我又要給你，必然要和婆婆說的。”

    幾經逼問，林舅舅沒有辦法，只好道出了實情，“二柱，二柱他被人騙去了賭坊……他，他……我也不知道他原本一個好孩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們發現的時候，是那賭坊的人堵上了門，要他還十兩銀子，要不然就剁了他一隻手，你也知道二柱是讀書的，若是缺了一隻手，這可怎麼辦呀？”

    “他去賭錢了？”林六娘一聽就知道林舅舅話語之中還有為林二柱遮掩的意思，二柱去賭坊，還欠下這麼多錢，必然不是簡簡單單被人騙這麼回事，恐怕也是自己沾染了賭癮。

    二柱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林六娘又氣又急，“他怎能如此糊塗！賭坊這種地方是咱們這種尋常人能去的地方嗎！”

    林舅舅被林六娘問出兒子的醜事來，也覺得沒臉，說話都底氣不足，“我已經說過他了，他也保證和我不會再犯……只是如今要把這錢還給人家。”

    林舅舅小心翼翼地看向林六娘，“六娘，你能不能借我些？”

    林舅舅最近因為這件事情都蒼老了不少，他已經跟許多人開口借錢，可是鄰里鄉親也是窮人家，就是有錢願意借的也只是少數。

    他也是聽說外甥女最近賺了不少錢，所以才厚著臉皮來開口了。

    林六娘知道賭坊的厲害，若是林舅舅不還，恐怕他們真要剁了二柱的手。

    林六娘不忍，但是也事先說好，“舅舅，我是做人家媳婦的，這借你錢越不過我婆婆，須得回去跟她說一聲……而且我只能答應你這一次，下次是萬萬不能了。”

    林舅舅喜出望外，賭咒發誓道，“我一定看二柱看死了，絕不讓他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林六娘道，“既然這樣，你就跟我先回去吧！你也別回去了，你這匆匆的來，先留下來吃頓飯吧！等吃過飯我和我婆婆說過，你寫張借條，我把錢拿給你。”

    林舅舅有些遲疑。

    林六娘道，“這麼晚了，你趕回去都大半夜了，明早再走吧，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林舅舅眼眶熱了，他這些天求爺爺告奶奶，願意借錢的都是少數，只有外甥女不計前嫌，還記掛他的身體。

    林舅舅跟著林六娘回到了周家，周寡婦倒是很熱情，“哎喲，親家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家裏也沒準備什麼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