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從江吳氏手裏接過那張紙，看了看明顯臉色不自然的陳夢蘭，也有些好奇地低頭看向了手中的紙。

    陳夢蘭看見答卷紙已經被林六娘拿到，也不好再去搶，只是十分不滿地看了江吳氏一眼。

    同時陳夢蘭心裏頭也有些忐忑，不管怎麼說自己雖然沒有害豐樂飯館的心思，可是確實也是自己偷偷藏起了這個答卷，若是硬要說自己是別家酒樓的奸細，自己也無話可說。

    林六娘認出來這是昨天自己忘記帶走的考題，只是令她更加驚訝的是，這紙上多了些計算公式，答案竟然是正確的。

    陳夢蘭正在忐忑地等著林六孃的“判決”，沒想到林六娘卻轉過頭來問，“這上面的答案是你寫的嗎？”

    陳夢蘭有些忐忑，又有些莫名地期待，“是我寫的。”

    “你讀過書？”

    “是。”

    陳夢蘭昨天聽到林六娘和白衫男子的對話，聽到說只要五道對三道，想試一試的念頭突然就在心底生根發芽。

    只是她是女子，不知道林六娘能不能接受。

    但是在白衫男子失敗之後，陳夢蘭的念頭就越來越強烈，再加上意外撿到了林六娘留下來的答卷，就想把偷偷收起來研究一下。

    陳夢蘭想，林六娘也是女子，也做了掌櫃，或許林六娘不是在意世俗眼光的人，或許真能破格錄用自己。

    於是陳夢蘭回答道，“我爹從前是賬房先生，我跟著他學過一些。”

    其實都是陳夢蘭偷學的，她爹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願意教她這些，也覺得女子在這上面註定是不如男子腦袋靈光，不會有所成就。

    但是她爹也沒有兒子，也算寵她，叫她鑽了空子偷偷學了不少。

    一來陳夢蘭也算有些天賦，二來陳夢蘭心裏也憋著勁，想向爹證明自己並不比男兒差。

    只可惜還沒鼓起勇氣向爹攤牌自己偷學的時候，陳夢蘭的爹就去世了。

    陳夢蘭解釋自己偷拿考題的行為，道，“我小時候就喜歡琢磨算學的題目，每次看到難的題目，非得把它琢磨出來不可。昨天看見這些題目，一下子看的著了迷，竟也沒想到是掌櫃忘記帶走的，還以為是掌櫃不要的，想自己琢磨琢磨這些題目……還請掌櫃不要因此對我生了嫌隙……”

    喜歡算學這個理由是用來解釋給林六娘聽的，陳夢蘭主要是想爭取賬房先生的空缺，她也知道飯館的幫工還剩下一個空缺，林六娘未必會在自己和江吳氏之間留下自己。

    可是這不還有一個賬房先生的空缺嗎？

    “你別緊張，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林六娘看出來，陳夢蘭是怕自己懷疑她是奸細。

    “就是不知道我這答案算的可對？”陳夢蘭有些期待地看著林六娘。

    她昨天聽林六娘說了，只要這五道題答對三道便可。

    “錯了一道，其餘四道都是對的。”

    “錯了一道？”陳夢蘭睜大了眼睛，“是哪一道？”

    陳夢蘭早就反覆覈算過，怎會還有錯題？一時間陳夢蘭的心思倒集中在題目上，反而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這一道是有些難，有些條件是用來迷惑人的，錯也是正常。你做對四道題，是很不容易了。”

    林六娘把最後一道錯題指出了，給她淺淺地解釋了一下。

    陳夢蘭恍然大悟，她接過那張紙按林六娘說的，重新推算了一遍。

    “果真不錯。”陳夢蘭喃喃自語道。

    看著低頭沉浸在算學裏頭的陳夢蘭，陳夢蘭似乎是真的對算學很感興趣，也有些天賦。

    她也是最近唯一透過了考覈的人。

    林六娘突然心念一動，問她，“你是否有意來做飯館的賬房先生？”

    陳夢蘭驚訝地抬起了頭，她其實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只是沒有想到林六娘居然先一步地提出，並且一點也沒有介意她是女子的身份。

    一直站在一旁的江吳氏也愣住了，她看著陳夢蘭和林六娘說著算術的事情，她也聽不懂，插不上話。

    不知道事情怎麼好端端地發展成，林六娘要招陳夢蘭當賬房先生。

    江吳氏也不識字，也不知道陳夢蘭拿的是林六孃的考題，如今鬧了個大烏龍，江吳氏也有些尷尬。

    不過聽見林六娘要讓陳夢蘭當賬房先生，江吳氏倒是很高興，陳夢蘭去做賬房先生，那麼幫工的空缺不就沒人和她搶了嗎？

    而陳夢蘭也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訕訕道，“可是，我是女子啊……”

    真當這樣的機會砸到自己的頭上的時候，陳夢蘭卻有些退縮了。

    自己以女子之身做男子之事必然會受到爭議，她更害怕林六孃的飯館會因此受到影響，她害怕給別人帶來不好的事情。

    陳夢蘭不願意承認，爹爹從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還是不可避免地對她造成了影響。

    “女子無才便是德。”

    “一個女子，就不要想著做男子的事情，否則只會帶來禍亂。”

    “上天在造人的時候就賦予了男女不同的能力和任務，有些事情女子是永遠也不可能做到的。”

    這個時候江吳氏倒先急了，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她現在是一心希望陳夢蘭做賬房先生，這樣子就沒人跟她搶幫工的空缺了。

    江吳氏插著腰道，“怎麼就不成了嗎？你都做自梳女了還在意別人的眼光嗎？再說，掌櫃的考題也沒見有幾個男的做出來，你既然做出來了，就是你的本事，怎麼就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