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魔的靈魂
是的,站在風嫣然面前的這個女人,正是她——或者說,她和蘇語嫣的共同的老師——蘇冉鳴。
蘇冉鳴依舊是往日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她鮮紅色的唇微微揚起,勾起了一個燦爛的弧度。
只見蘇冉鳴微微伸出自己的手,緩緩地摘下了那頂彷彿被焊死在她的頭上的淡紫色帽子。
風嫣然看到了一張佈滿了皺紋的蒼白的臉龐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但即便看上去身體狀況不甚健朗,蘇冉鳴的優雅氣質卻怎麼也無法被她的虛弱所掩蓋。
風嫣然清楚地看到,蘇冉鳴那張蒼白而虛弱的臉上,佈滿了一種名為“慈祥”的神態。
一時之間,風嫣然有些恍惚,竟然無法判斷出,這種慈祥究竟是因為蘇冉鳴認出了自己,還是隻不過是出於一個老者天生具有的神態。
她抿了抿嘴唇,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澀。
風嫣然漠然地看著蘇冉鳴,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看到風嫣然這樣的目光,蘇冉鳴緩緩地走上前來,微笑道:“好孩子,不認識老師了嗎?”
風嫣然只覺得心中的那道壁壘忽然之間轟然倒塌。
她強撐起了一個有些破碎的微笑,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
“您是誰?”風嫣然的嘴唇有些顫抖,她顫聲道,“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蘇冉鳴的腳步一頓。
但是,即便風嫣然如此否認,蘇冉鳴的目光之中都沒有出現任何一絲的動搖,她堅定地看著風嫣然,似乎是認定了眼前這個女子,就是她多年前最為得力的門生。
但是風嫣然抗拒的態度還是讓蘇冉鳴猶豫了。
她狐疑地看著風嫣然,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是我認錯了。”
風嫣然幾乎是要捂住自己的嘴巴,纔不讓自己的喉嚨中發出哽咽的聲音被蘇冉鳴聽到。
她可以看到蘇冉鳴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之中是如海面一般的波瀾不驚。
風嫣然知道,蘇冉鳴沒有認錯人,而蘇冉鳴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而她一定是意識到了什麼,纔沒有堅持說下去。
蘇冉鳴深深地看了風嫣然一眼,而這一眼,徹底地將風嫣然內心擊破了。
“你是一個優秀的設計師。”蘇冉鳴的嘴巴微張,不知多久,才吐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堅持下去。”
風嫣然動作僵硬地點了點頭。
她也深深地回望著蘇冉鳴,用眼神傳達出了這樣的資訊:
老師,我認出您了,您也認出我了,但是,我和您不能夠相認。
請原諒我,老師。
蘇冉鳴嘆了一口氣。
“她們說你和蘇語嫣就是神和魔。”蘇冉鳴忽然轉換了談話的話題,沒頭沒腦地說了這樣的一句話,“我不同意。”
風嫣然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蘇冉鳴便繼續說了下去:“我倒是認為,你們倆都是魔,而你的魔怔,比蘇語嫣還要深。”
沒等風嫣然回覆,蘇冉鳴便扭頭離開了。
風嫣然彷彿渾身泄了氣一般,猛地跪坐在了地上。
“老師......”
風嫣然呢喃著,一滴淚水緩緩地沿著風嫣然的臉頰落下。
她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如此劇烈的情緒波動了。
此時此刻,風嫣然只覺得濃烈的無助之情包圍著她,讓她有些六神無主,一時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歸往何處,何處纔是她的家。
風嫣然和蘇素素,這兩個身份忽然開始發生了劇烈的衝突,讓風嫣然有些難以呼吸。
在她的精神落入混沌的時候,一個溫暖的懷抱忽然包圍住了風嫣然。
她茫然地抬起了自己的頭,卻對上了李忠明沉靜的眸子。
“你太累了。”李忠明沒有問風嫣然為什麼會是如此一番模樣,也沒有詢問她任何其他的問題,只是將風嫣然橫打著抱了起來,把她帶回了家。
再次醒來,已經是次日的早晨,溫暖的日光透過窗戶照射到床上,風嫣然懶洋洋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昨日的頭痛之感卻還沒有完全散盡。
意識剛剛清醒過來,蘇冉鳴那副慈祥而深刻的目光便又一次烙印入了風嫣然的腦海之中,昨日的心痛之感又一次籠罩住了風嫣然。
但是,比起這種失去身份的心痛之感,風嫣然卻更加在意蘇冉鳴和她說得最後一句話。
魔和魔。
風嫣然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蘇冉鳴果然認出了她,也看出了風嫣然的創作思想,以及她蘊藉在這件設計品之中的、屬於她的靈魂。
這件裙子名為“重生”,而白裙是其重生的外在軀殼,粉藍色的色澤則是風嫣然真正的靈魂。
風嫣然的設計理念便是如此。
光天化日之下,眾生所能見的軀殼是白色的,人們大可以把白色理解成純潔無暇,但若是理解成僵硬失神也未嘗不可。
而核心之雙色混雜,則是暗示著風嫣然的身上肩負著兩條靈魂的命運。
蘇冉鳴看懂了,蘇語嫣也看懂了。
或許,這便是設計者們靈魂之間的共通吧。
而小紅雖然也是一個獨立設計師,但是造化不夠,因此看到這幅作品的時候,只能感受到無與倫比的震撼和壓抑,卻難以真正觸及其中的奧義。
風嫣然失神地望著前方,這件設計承載著她的靈魂,因此她纔會如此元氣大傷,久久難以恢復。
正在風嫣然想得出神的時候,李忠明不知何時走入了房間之中。
看到李忠明的身影,風嫣然才忽然猛地反應過來。
從昨天到現在,李忠明都閉口不提自己的異樣反應,風嫣然的表現實在是怪異,他卻絲毫沒有過問——
這究竟是為什麼?
風嫣然只覺得一滴冷汗從自己的腦門上滴落下來。
“難道,李忠明發現了什麼端倪?”風嫣然暗暗地對自己問道。
想到這兒,她看向李忠明的表情之中,帶上了一絲難以覺察的恐懼之情。
而李忠明則是走近了風嫣然,表情之中帶著一絲疲倦,他坐在床頭,輕聲問道:“醒了?休息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