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青哥伸手過來自娟丫頭懷中接過幾近“垂死”的女童。

    “這麼輕，怕是平日裏連飯都吃不飽吧。”

    女童畢竟年幼，骨架子小得很，又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樣，抱起來輕飄飄的，一點不見重量。

    青哥抱著她，由娟丫頭推開門，三人一起進了院子，還是由娟丫頭對著屋中喊道：“爺爺，我倆在河邊救了一個孩子，您老人家快些出來看看。”

    正在屋子裏哄孩子的秦醫師出門看見也並未覺得詫異，反正這兩個孩子平日裏總是往醫館救人，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該幹嗎還幹嗎就是。

    “娟丫頭，過來把娃娃抱走，送去隔壁給你王嬸子照料一會，然後回來幫忙。青哥，先把人送去西屋，然後去燒熱水，準備乾淨的紗布、傷藥，快去！”

    青哥抱著人，飛起一腳將西屋的門直接踹開，纔將人送了進去放在炕上，身後不出意外傳來秦爺爺的低啐聲：“臭小子，動作也不知道輕些，要是踹壞了老頭子的門，就拿你的牀板擋上，你呀，給老頭子我滾到院子裡睡覺去。”

    “噢，爺爺，我下次一定注意。”

    青哥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轉身出屋，娟丫頭正好端著熱水進來，兩人一前一後，配合得十分默契。

    秦爺爺緊跟著進屋，將青哥直接攆了出去，對著娟丫頭一人吩咐：“她是女娃娃，老頭子有些不便，你給她擦擦身子，喂點熱粥，如果有處理不了的傷，再找老頭子。”

    誰知秦爺爺剛走出門口，就聽見娟丫頭掩飾不住的驚呼聲，立即在門外詢問：“丫頭，怎麼回事？”

    來不及回答老爺子的話，娟丫頭已經衝出門來，臉色說不出的蒼白，彷彿看見怎樣的恐怖事情。

    “爺爺，她，她身上……”聲音止不住發顫，她好不容易纔將話從嘴邊擠了出來：“您來看看吧，都傷成這樣了，人還能活著，這小姑娘真是不簡單。”

    秦爺爺身為醫者，又是長者，情況危急時刻，也就顧不上其他，轉身進屋，俯身檢視女童的傷勢。

    女童面目青紫，腫脹得厲害，就連五官都已經看不太清楚，應該是落水後受到了撞擊所致，再配上瘦弱不堪的小小身板，著實讓人心驚又心疼。

    娟丫頭扯開她幾乎快要爛成一條一條的襤褸衣衫，映入兩人眼簾的全是交錯的傷痕，有不知何種硬物抓撓的傷口，還有看起來像是被銳物刺穿的許多血洞，被河水泡得血肉模糊，幾乎快要看見其間的白色骨質。

    如此傷勢，就算是大人都難以承受得住，更何況生受在一個半大的孩童身上，直看得娟丫頭身上寒氣縱生，差一點忍不住想要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還好秦爺爺見慣了傷者，雖然也是唏噓，卻比她淡然許多，依舊從容吩咐：“怕什麼，這小丫頭求生意志很強，快去準備傷藥、紗布，還有，讓青哥準備吊命用的湯藥。”

    娟丫頭立即回神，飛快跑出去準備清洗傷口的草藥水以及清創用的傷藥，同時將秦爺爺的吩咐轉達給青哥，讓他按方子準備湯藥。

    至於處理傷口這樣的事情，她實在是沒有勇氣面對，秦爺爺好似也知道他們指望不上，於是一聲不吭地親自接過草藥水，用乾淨的紗布蘸了，仔細替那女童處理傷口。

    “嗯……痛……”

    許是傷口太痛，女童雖然仍在昏迷中，可口中卻是不住夢囈，嘴唇更是幾乎被她自己咬出血來。

    “孩子，別怕！”秦爺爺溫和說話，手下不由愈加輕上幾分：“爺爺幫你清理包紮傷口，要是太疼得話，叫出來就是。”

    “疼……疼……”

    秦爺爺將她全身的傷口處理好，她也只是低聲叫疼，從未大聲喊過，任憑額頭鬢角間的汗水流進嘴巴里。

    這般年紀便能隱忍至此，秦爺爺眼中滿是狐疑，難免對這女童多上了一分心思。

    可說到底還是人老心善，秦爺爺的心軟了下來，用紗布幫她輕輕拭汗。

    “爺爺給你擦擦，好孩子，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女童身體輕顫，不知是疼入骨髓，還是感動涕零。

    “爺爺，娟姐，藥好了。”

    門外，青哥奔過來小心叩門，眼睛卻不敢望進來半分。

    娟丫頭快走幾步到門口，從他手中接過盛藥的托盤，微微蹙眉：“去我屋裏取幾件衣服過來，拿衣箱最底下的那幾件新的。”

    青哥看出娟丫頭眼中一閃而過的不捨，稍稍遲疑一下，才點頭回去拿。

    秦爺爺的手冰涼卻又輕柔，聚精會神處理著傷口，奈何她全身被河水泡過，即便再小心，有些腐肉和死皮都必須處理掉，這番過程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女童依舊咬緊牙關，默默忍住。

    “來，傷藥，快點。”

    清理完所有傷口，秦爺爺也是一臉疲憊，伸手等著娟丫頭遞了傷藥過來。

    娟丫頭小心開啟一隻琉璃小瓶，秦爺爺用細小刮板挖出些許青綠色的膏脂，一點點均勻地塗遍女童全身的傷口。

    也許是冰涼的藥膏緩解了劇痛，女童的呻吟聲反而漸大，慢慢轉變為抽泣聲響。

    “別哭，爺爺要給你的小臉搽藥，咱們姑娘家家，萬一留下傷疤可就不美了。”

    “嗯。”

    這還是受傷的小丫頭第一次開口，秦爺爺愣神時，娟丫頭已經從門口接過青哥遞進來的衣服，輕輕抬起她的胳膊，足足花費了兩刻時間才為她穿好衣褲。

    娟丫頭用乾淨的被子幫她蓋好，低聲安撫：“近幾日就在這裏好好養傷，放心，咱們這個院裏全是好人，爺爺很快就能治好你的。”

    屋內，秦爺爺滿臉笑意，將一旁快要放涼的湯藥遞給娟丫頭，示意她餵給女童服下。

    門外青哥等得著急，好容易等到秦爺爺走出來，立刻極有眼色地端來清水給他淨手。

    “爺爺，那小丫頭沒事了吧？”

    “暫且無事，她受了驚嚇，說話可能還要再等等。屋裏有娟丫頭照顧她，你等會去煮些爛爛的肉糜湯，記得加點青菜，一半喂她，一半餵我家娃娃。”

    這樣倒是一舉兩得，青哥轉身去了廚房，洗手準備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