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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兒女事

    “安兒,你怎麼過來了?”賀夫人驚喜得有些不知所措。

    賀延安提了提自己手上的食盒:“聽說母親最近睡不好,枝枝特別煲了安神湯讓我帶過來。”

    “哎呀,這孩子也真是有心了。”賀夫人把賀延安迎進屋,怕影響自己在孩子心中的形象,回過身去才肯恣意透露喜悅。

    普雅也非常高興,搶在前頭去佈置桌椅,不一會兒剛纔還莊嚴肅穆,用來抄寫經文的案桌就變得和樂而溫馨。

    賀延安坐過去,把湯藥拿出來,端到母親面前,賀夫人急忙接過,連吹吹都忘了,馬上飲了一勺。

    “小心燙。”賀延安擔心地叮囑,賀夫人也確實被燙了一下,但口中卻只覺得甜。

    “這湯藥好像不是大夫配的吧?”最初的激動過後,賀夫人鎮定了下來,撥動著勺子,讓水汽嫋嫋散出。

    賀延安噙著笑點了點頭:“這是枝枝精心熬製的,她之前爲了照顧孩兒和禮成,特意去學了藥膳,讓我們能在膳食中進補。”

    “這樣多好呀,郎中開的藥又苦又酸,都說良藥苦口,可是喝了那麼難喝的藥,心情怎麼好得了呢?心情不好,當然沒法安養啦。”普雅在一旁也對枝枝的用心讚不絕口。

    賀夫人亦是笑著連連點頭:“這孩子是真的不錯,當初收留她真可以說是老天對我們家的眷顧。”

    提到家裏,賀延安順勢談到了他來這裏最主要的原因:“母親,近期秋闈將至,你放心,兒子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聽到兒子這麼說,賀夫人此刻心中感慨卻是多過欣喜,甚至燭光下能看到眼角閃出了淚花。她知道兒子最近備受打擊,內心迷茫,但卻什麼也幫不上,而且現在還要他反過來安慰自己,自責之心又起。

    “安兒,是孃親沒用,在你和成兒年幼時就沒保護好你們,現在也還是一樣……”

    賀夫人一句話沒說完便陷入了哽咽,賀延安連忙起身過去請拍母親的肩膀安慰她。

    “現在不一樣,現在我長大了。”

    簡單一句話,讓賀夫人眼中熱流更是止不住,賀延安將她攬過,讓她盡情地哭了一場。

    賀延安自幼性情狷介,眼裏容不得沙子,而最近的事讓他逐漸看到了世事的紛雜繁複,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被命運洪流裹挾著前進,在他也意識到自己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之際,回想之前對母親的責怪,也會反思是否太過苛責。她是一個念着三從四德長大的深閨小姐,面對丈夫的輕視和他側室的跋扈,賀延安也想象不到她究竟揹負了多少苦楚。

    好生安慰了母親一番,又服侍她喝完安神湯之後,賀延安起身告辭,沒有說太多感慨的話,只囑咐她早點休息。

    不過送走兒子之後,賀夫人找出了他小時候戴過的平安鎖,放在等下怎麼看也看不夠。

    “夫人,少爺請您早些歇下呢。”普雅輕聲提醒道。

    賀夫人抬起頭,露出欣慰的笑:“我總還記得安兒在我跟前喚阿孃要糖吃的樣子,怎麼轉眼就長那麼大了呢?”

    普雅笑著回道:“夫人,真的過去很久啦,少爺就要參加科考,可以成家立業啦。”然後想了想,又道:“不過感覺少爺最近”

    “大半是枝枝的功勞吧。”賀夫人道,“安兒畢竟還是男子,想事情不會那麼細,而且湯藥確實是枝枝熬的。”

    普雅聞言眼珠靈巧地轉了一圈,然後湊到賀夫人身邊半開玩笑地說:“我聽聞男子一旦成家就會發生很大的轉變,若得賢妻,就會變得懂事又孝順,不知道夫人您怎麼看呢?”

    “你這妮子,就想這些啦?”賀夫人點了點普雅的腦袋,但臉上笑意一直沒消,普雅知她心思,矮身半跪著道:“夫人,枝枝身世飄零,沒有給她做主的人,我雖然也是一介孤女,但是和她姐妹相稱,三年多前的那次意外,其實她也算救了我,所以普雅想在此求您一個恩典,如果枝枝真入得您的眼,就請成全了她和少爺吧。”

    賀夫人忙把普雅扶起來,嘆了一聲,道:“這想法我又何嘗沒有過呢?雖然枝枝出身是寒微了些,但品性模樣都是頂好的,我看兩個孩子彼此間也有情意,不過安兒的終身大事也並不是我一個人能定下來的,還要看老爺、老夫人,老夫人那邊倒還好,就是老爺他……”

    普雅聽到這裏,心下也難免失落,她明白老爺是不會聽信什麼撇下門第只看人品一類的話的,近年也因柳姨娘的枕邊風,對枝枝頗有微詞,要過這一關怕是比登天還難。

    不過賀夫人給了一點希望:“但也不用太擔心,安兒向來最有主意,沒人能做得了他的主,若是有了功名傍身,又做出了一番事業,自然能憑他的心意來辦。我是看現在兩個孩子還小,而且科考是第一要緊事,所以至今沒提,以後老爺要提起安兒的親事,我擋回去就是。”

    有了賀夫人這話,普雅再次展開笑顏:“那我就先替枝枝謝過夫人了!”

    澄澈寧靜的月夜,賀夫人並不是唯一為兒女終身大事操心的人,東側廂房的柳姨娘也是輾轉反側睡不著,最後索性把賀宏蘊給推醒了。

    “老爺,老爺!我先前和你說的話你究竟放在了心上沒有?”

    “……嗯,啊?放在心上了,放在心上了……”睡眼惺忪間,賀宏蘊迷迷糊糊應了一句,但這狀態顯然不能讓枕邊人滿意,柳姨娘更用勁兒地攀住他的肩膀搖晃起來。

    “老爺,夫人一直視我們母女為眼中釘,雪兒的婚事一直這麼耽擱著,您要不做主,我可不依呀。”

    賀宏蘊不耐地轉過身去:“還要怎麼做主啊?不說了等安兒科考後會給雪兒選個好人家嗎?”

    柳姨娘鼻端一哼:“在你心裏果然兒子最要緊,也怪我命苦,膝下只有一個女兒,註定是被欺負的命。”說完,她抬起袖子擦起眼淚來。

    賀宏蘊被鬧得沒法子,坐起來安慰她:“沒有的事,雪兒是我們的掌上明珠,肯定會認認真真給她挑個出衆的好夫婿。”

    柳姨娘袖子撫在頰邊道:“大少爺也真是的,明明在書院認識那麼多青年才俊,怎麼就沒想過給妹妹牽線搭橋呢?”

    “你莫不是看上了書院裏的誰?”賀宏蘊有些訝異。

    柳姨娘抿唇輕輕一笑:“我看今日來的李公子就不錯,老爺,您不如過請他過府來敘一敘?”

    聞言,賀宏蘊陷入了沉思,最後又躺下裹住了被子:“睡吧,先睡吧,終身大事不可兒戲,我先去查一下那李公子的家底,我們雪兒還不一定高攀得上。”

    “哪裏高攀不上?雪兒除了沒從大房夫人肚子裡爬出來,哪裏差了人傢什麼?你到底是嫌我!”

    說著柳姨娘又哭起來,賀宏蘊哄了好久,最後答應一定會請李季同過來做客她才轉憂為喜,說了一車奉承的話,甜甜膩膩纏了半宿才終於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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