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從丞相府回來，整個人狀態好了許多。

    她回來時秦原正在給賀延安問診，她沏了一壺芬芳沁人的茉莉端了上去。

    “秦太醫辛苦，少爺也休息一會兒吧，來喝杯茶。”

    賀延安看枝枝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故意調笑道：“今天是發生什麼喜事了？還是因為秦太醫來，我沾了他的光才能喝上這好茶。”

    枝枝含羞垂下了頭，把茶具放好後就豎起托盤遮住了半張臉，只留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地眨。

    “賀少爺這是說笑了，”秦原亦出言打趣，“是我託了你的福纔是，太醫院裏可沒有枝枝姑娘巧手烹的茶。”

    說著他端起茶杯輕揭碗蓋細細一嗅：“好香，枝枝姑娘有心了，早春時節正適合喝茉莉花茶，能健脾安神、驅寒暖身，有姑娘照料，我對賀少爺的情況也放心了許多。”

    “太好了！”枝枝笑得雙眼彎彎，轉向賀延安道，“少爺，我就說，你一定會痊癒的。”

    賀延安見從前那個直率熱心的枝枝又回來了，心中大石放下，含笑回道：“難道枝枝成了大夫了？秦太醫都還沒發話呢。”

    秦原立刻接道：“枝枝姑娘所料其實不錯，少爺的腿經過治療已經慢慢恢復，細心的照料和好心情對此也大有裨益，如今看到二位，便知痊癒之日不遠矣。”

    枝枝聽到這話特別開心，圍在秦原身邊問東問西，把她在護理過程中的每個細節又問了一遍。

    賀延安在旁聽著，搭在腿上的手不知不覺握起了拳，他之前許多年的人生都是灰暗的，枝枝意外闖入他的生命，也給他帶來了光。如今這雙腿在陰雨天或久立時還是會隱隱作痛，但也是這痛楚讓他無比清晰地覺察到自己還活著，能用雙不完美的腿施展抱負開創自己的天地。

    雙腿的恢復也離不開秦原的功勞，當初出事的時候，家中不知請了多少名醫，全都搖頭嘆氣，如今想來，秦太醫年紀不大，陳年舊傷也能在他手上看到痊癒的希望，當初那些花白鬍子的太醫、名醫為何只看了一眼便說束手無策？

    事情不由得賀延安不多想，畢竟就在秦原之前，那位資歷更深，在民間也頗負名望的郭大夫就說他這情況無藥可醫。

    “枝枝，你去取些酒釀餅來給秦大夫就茶，初春的酒釀餅正合與茉莉花茶一起吃。”

    枝枝福身稱是，轉頭輕快地離開了房間，秦原阻止未果，回頭對賀延安道：“賀少爺真的太客氣了，治病救人是在下的本分，如此禮遇倒讓我心裏添了不少壓力。”

    “秦太醫不必擔憂，我的情況我自己最清楚，能恢復到這程度已是太醫你妙手仁心，幾塊點心怎就當不得了？其實讓枝枝離開，也是我有些話想單獨問問。”

    “賀少爺但說無妨，在下一定知無不言。”

    “我的腿真的是頑疾嗎？還是因為某些原因，讓一些大夫不敢治？”

    秦原聞言一愣，隨後陷入了沉思，賀延安就這麼靜靜地等他給出答案，是什麼他都接受，畢竟秦大夫對他已有大恩，不能緊逼著他和同行同僚作對。

    思考良久後，秦原長長吐出一口氣，一拍大腿道：“賀少爺，我看你絕非池中之物，就實話和你說了吧，病人與大夫其實有時也是相互成就的關係，大夫治好了一個疑難雜症，對其聲名也大有助益，這也是皇上為你徵集人診治時我的想法。”

    “我在太醫院資歷尚淺，每次出診案的時候都會被打壓，太醫院的老太醫都不願給你出診，說臥床幾年了肯定治不好，我抱著姑且一試再差差不過眼前的想法來了，發現你的腿雖然情況嚴重，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治癒可能，如今你也看到了成果知我所言非虛，所以我斷言，如果當初能夠找一個盡心負責的好大夫，你是完全不用受這幾年的折磨的。”

    賀延安聽他說完，臉上褪去了血色，嘴唇也微微發抖：“……這麼說，是真的有人希望我當一輩子廢人了？”

    秦原聞言亦感悲慼：“世情冷暖，勾心鬥角，在哪裏都躲不過，但還望賀少爺能沉住這口氣，以後終會有一日大展宏圖，清算舊賬。”

    賀延安點了點頭：“是啊，現在不能輕舉妄動……我自己，還有身邊的人，都催著我必須更向前一步了。”

    又問了一會兒腿腳恢復需要注意的問題後，賀延安忽然想起，他這副情況是有人動過手腳，那身體一直不好的弟弟呢？會不會背後也藏有陰謀。

    “秦太醫，有一件事我還想拜託你。”

    “賀少爺請說，不必那麼客氣。”

    “我有一個弟弟，因為體弱從小養在寺廟裏，家人希望為他積福，但是那麼多年過來也不見好，能不能請你幫他看看，開兩服滋補的方子？”

    秦原很爽快地應下了：“承蒙大少爺信得過我，我一會兒就去見一見二少爺，只是，養好身子比治病還難，這個急不得的。”

    “我明白，但願他能有這個造化吧。”

    他倆剛說完，門外枝枝捧著點心就探頭出來了：“什麼造化？我們大少爺說不定是天上的羅漢轉世，造化可深呢。”

    賀延安被逗笑了：“這丫頭又在胡言亂語了，我可不想當和尚。來秦太醫嚐嚐這酒釀餅，是家中廚娘的得意之作，給個十世羅漢都不換，枝枝你也一起來吃點。”

    秦原開心地和這對主僕一起品嚐酒釀餅，氣氛十分融洽，其樂融融。

    枝枝咬了一小口酒釀餅，頭道酒糟的香氣伴著桂花糖的清甜盈滿了整個口腔，讓人心情亦為之一新。枝枝偷偷抬眼，看到賀延安招待秦原茶果點心，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小小的雀躍。

    少爺現在已經能和人好好交往，一切都在慢慢變好，枝枝剛纔在房門外也聽到了他對弟弟表露出來的關心，想起馬伕人的話，一個想法浮現在枝枝心頭，自己除了在少爺身邊陪著他康復，還能不能為他做更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