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醫心
賀禮成被接回來了之後,安排在西邊僻靜的小院裏靜養。
受了賀延安的託付情緣,跟著吱吱一起來到他所住的院落看望。
因為賀老夫人的吩咐,沒有人可以輕易來打擾,所以進了小院的月門後就只能聽到鳥叫蟲鳴,他們到時,賀禮成正在剝點心碎屑給小麻雀餵食。
“二少爺我帶太醫來看看你。”枝枝出聲打招呼。
賀禮成聽有人喚他,轉過頭來,展顏一笑:“枝枝,你來看我啦?我一個人實在是太悶了。”
枝枝四下望了望,沒看到有人在近前伺候:“怎麼真就你一個人呀?起碼也該留一個人照顧呀。”
“丫鬟被祖母拘得一句話不敢說錯,一步不敢踏錯,留在跟前我也憋悶,索性讓她們忙自己的去了,我不會在祖母面前說,剛好兩廂落個清靜。”
枝枝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而是也撿起一些撒落在桌面的點心碎屑,同他一起喂起鳥來。
“前兩天還和普雅姐姐說過,現在的雀兒越來越大膽,也吃得圓滾滾的,原來是二少爺在喂呀。”
賀禮成看著小麻雀放肆地吵鬧著,擁有他羨慕的自由,不知不覺就把心緒寄託到它們身上去了。
枝枝喂著小鳥,繼續道:“二少爺你看你喂的小雀兒長得那麼壯,你也要養好自己的身體呀。”
秦原此時適時地上前拱手一禮:“在下秦原,在太醫院當值,受賀大公子所託,來給二公子診診脈。”
賀禮成好奇地打量了他一會兒:“你就是把我大哥退醫好的那位太醫?”
“在下不敢居功,大公子能恢復那麼快,他自身的意志還有枝枝姑娘的照料功不可沒。也因此在下僥倖得到大公子青眼,薦我過來。”
“既然是大哥也看重的人,我當然沒什麼問題,勞煩秦太醫了。”說罷,賀禮成伸出手,讓秦原搭腕診脈。
秦原凝神感受一會兒之後,眉心漸漸蹙起,神情也愈發嚴肅起來,那表情讓枝枝看了不由擔憂,但又不敢輕易出言打擾。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秦原終於收了手,枝枝迫不及待地上前問:“太醫,究竟怎麼樣?”
秦原臉上也是疑惑:“奇怪,我看二少爺的脈象,並沒有什麼患病的跡象,二少爺,你覺得有什麼不舒服嗎?”
賀禮成照實回答:“胸悶,頭暈,渾身沒什麼力氣,我自小就這樣,看了多少大夫都不見好,後來有個雲遊和尚給我算了命,說是清淨之所才能養得住,祖母疼惜我,就把我帶到了寺廟裏,就算回到家我住的地方也會幾經灑掃,服侍的婢女也要經過齋戒沐浴,所以你們也看到了,婢女不太喜歡到我身邊。”
賀禮成是自嘲地笑著說完這番話的,但讓枝枝和秦原都聽得很不是滋味。
秦原看過他的舌苔之後又問了幾個問題,然後神色為之一變:“二少爺,你誠實地跟我說,你幼時看大夫的時候,老夫人、夫人會不會一直在你身邊問你哪裏不舒服?”
賀禮成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神情有些沮喪。
“究竟是怎麼回事?秦太醫你給我說說,我不明白。”枝枝毫無負擔地打破了他們這打啞謎的狀態。
秦原道:“我以前也給孩子看過病,幼童的還不能像成人那樣精確地描述自己哪兒不舒服,尤其若有個恨不得替孩子生病的熱心長輩,往往就會替孩子說身上有哪些不適,問孩子往往也只會點頭。我從聽賀老夫人的為人,似乎也在此列,而且府上大少爺出事後,就更緊張二少爺的身體狀況,所以想必是多方關照了,那些請來的大夫看老夫人那麼焦急,也不敢弗了她的意,於是開了一堆聊做安慰的補藥。”
秦原的話已經說得很含蓄,但就連枝枝也明白了意思是老夫人施壓太過,導致當年二少爺和大夫都過於緊張,這才弄出個遷延不愈的疑難病症來。
賀禮成也想起小時候的光景,那時父親特別寵愛柳姨娘,母親時常和父親吵架,自己年紀小害怕,總畏畏縮縮地躲著,祖母就斷言他身上有病,延醫請藥搞了好大排場。而每當自己看病時,父親母親就會擱置那些爭吵,來到自己面前說上幾句關心的話語,久而久之自己便也認為看醫生吃藥是常態。尤其在大哥出事的時候,自己完全嚇懵了,那是真的大病一場,祖母日夜抱著自己哭,說自己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再出事那可怎麼得了。往後進入寺廟,幾年的清修祈福,那都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多謝秦太醫,你果然妙手仁心……”賀禮成想對秦原笑一笑,卻始終牽動不起嘴角,“只是,心病難醫,如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大夫說診不出病,那不應該就是沒事嗎?”一旁的枝枝插了一道,惹得賀禮成側目,只見她擰著眉頭,神情十分認真,“二少爺身子沒大礙,就是一直被人說病了,自己也當了真,是嗎?”
秦原點點頭:“倒也可以這麼說。”
枝枝再次轉頭看向賀禮成:“二少爺,從前你也覺得自己病了,但現在不一樣,你覺得會好,那就是走出病魘的第一步。”
秦原也附和道:“枝枝說得不錯,心病還需心藥醫,能讓二少爺振作起來的大夫,就只有你自己了。我先不開什麼方子,二少爺你要吃一些肉糜蛋羹復一下元氣,那樣才能受補,待你好些了我再來看看,為你定製一副調整體質的方劑。”
賀禮成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淹沒,心中既是感動又是酸楚,感動的是兩位此前幾乎沒有什麼交情的人奉上如此真誠的關切,可對比賀家人這幾年來貌合神離的勉強相處,總難免心酸。
“多謝二位,賀禮成無以為報,今後定然不負此番恩情。”
枝枝展眉一笑:“這都是大少爺託付我們辦的事,二少爺應該好好謝謝他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