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寒能拉下面子來求人就已經突破自己內心底線了，他黑著臉起身，道：“知道了。”

    “慢著，”老太醫叫住他。

    吾寒回頭，眼底生出幾絲希冀來，只聽老太醫一揮手，道：“出了宮，可別告訴旁人，你是我的徒弟，我丟不起這張老臉！更不想被你牽連。”

    吾寒心中猶如被針紮了一下似的，尖銳痛了下，很快又恢復平常，他點頭道：“是。”

    他入宮時孤身一人，被謝沉隨便安了個身份送進來，如今出宮，同樣兩袖空空，形單影隻，他苦笑一聲，邁過門檻。

    抬頭便瞧見了站在旁邊的宋昭寧。

    紅牆琉璃瓦，正值芳齡的姑娘眼眸璀璨，驚得倒退半步，垂下頭去。

    明明是第一回見面，吾寒卻無端握緊了拳頭，感到好生熟悉。

    “小姐，走吧。”

    “好。”

    宋昭寧順著荷香給的臺階下，與吾寒擦肩而過，相遇的時間不對，自己就算有心幫他，也無能為力。

    不過這樣也好，出宮之後，吾寒哪怕去做個閒散郎中，也能飽腹，以後逍遙自在，比待在這樊籠中強多了。

    日子一天天推進，宮中太子那邊來訊息，說已經勸動帝師，去到皇帝耳邊吹風。

    而宣昱留了一手，在宮中大肆宣揚自己對婚事不滿，氣得茶飯不思，短短几日就形似枯槁。

    這叫宋新月激動不已，再碰上宋昭寧時，眸中鄙夷更甚，上下打量著她，意有所指道：“妹妹可要明白一個道理，不是自己的東西，你是無論如何也搶奪不過去的。”

    “哦？”宋昭寧皮笑肉不笑，道：“我不稀罕。”

    這也是事實。

    她這幅無所謂的態度叫宋新月眉頭一皺，上前兩步便要追上來，不過最終，只在背後訓斥了一句，“放肆！太子殿下也是你等能不屑一顧的？”

    宋昭寧走了幾步，正要出門，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出來，看了眼荷香，道：“你說，宋新月去的那個方向是哪裏？”

    “啊。”

    荷香看了一眼，道：“是西寧候府的地牢，大小姐從前的爹孃就關押在哪裏。”

    兩人想到一塊去了，輕手輕腳跟過去。

    宋新月腳步慌張，手冒虛汗，地牢的鑰匙一直帶在徐氏身上，侯夫人從前視自己如掌上明珠，求星星不給月亮，最近這段時日，也不知是何緣故，竟開始疏遠她。

    巨大的落差叫宋新月又恐慌又為難，想起珠兒從前的話，既然找不到趙國使臣，那去看看地下室的“宮人”，定能從他們身上找到些線索。

    於是宋新月使了一出苦肉計，今天淚眼漣漣，跑到徐氏那裏撒嬌，又拉著她說了許多話，最後小心問道：“娘心裏是不是在怪我……都怪我，若是沒有我，您就不會這樣傷心了。”

    說著，抬手要扇自己。

    徐氏趕忙攔住，心痛不已，最後只得嘆氣道：“都是命，不怪你，你也是個孩子而已。”

    她眼中的那絲遲疑還是印證了宋新月的猜想：自己與母親，再也回不到從前那般母慈女孝了。

    宋新月打定主意，給徐氏的茶水中下了迷，藥，又偷了鑰匙，前往密室。

    一路上，有向他行禮的下人，都叫宋新月手足無措，只得屏息一口氣，強行裝出從容面貌應對。

    “且慢。”

    突然有人伸手攔住她，一抬頭，正是老爺身側的管家。

    “大小姐，這是要去哪？前面可是不潔之地，不是什麼好地方，您請返回吧。”

    管家打量著宋新月，發現她身邊沒跟隨丫鬟，又對之前珠兒的事情略有耳聞，賠著笑討好道：“大小姐，我那邊前陣子還收了一批十三四歲的姑娘，聰明伶俐，調教得特別妥帖，您身邊要是缺人的話……”

    “謝謝谷叔。”

    宋新月臉色不禁泛白，此時若是被侯爺知道了，她還沒想好應對的法子，所以絕不能暴露。

    壓低了聲，期期艾艾道：“谷叔是瞭解我這個人的，裡面關著的既然是我親生爹孃，他們如今生死未卜，我想進去看一看，就看一眼，很快出來。”

    管家不為所動，搖頭拒絕道：“今天的事情我權當什麼都不知道，也絕不會把事情捅到老爺那裏，大小姐請回吧。”

    宋新月怎會甘心，偷來鑰匙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冒這麼大風險，她不願輕易放棄，懇求道：“谷叔，你之前是最疼我的，想要什麼，我都能給。”

    管家眼睛一閉，繼續搖頭。

    宋新月從袖中摸出一把銀子，道：“這裏有十兩，不夠的話，去賬房上支，就用我的名義。”

    她怕管家不答應，補充道：“近日裏府中小姐正好要添胭脂首飾，往日裏這筆賬，從來沒給過那個鄉野女子，今天您一併拿走，她也不會知道的。”

    管家心念微動，抬頭看著宋新月，道：“大小姐可要速去速回纔是。”

    “嗯，今日這事您幫我瞞著，往後若是出了什麼難，都儘可來找我，我絕對幫忙。”

    宋新月一臉感激，快步走了進去。

    不多時，院子那邊悠悠晃來一個熟悉身影，宋昭寧看了管家一眼，道：“我要進去。”

    “侯府地牢密地，沒有老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嗯。”宋昭寧看著他，嘴角不禁勾起一絲拿捏的笑容來，輕聲說道：“管家對侯爺隱瞞自己已有兒女的訊息，為什麼呢？”

    管家臉色劇白，像是被戳到了什麼痛處，驚訝到失聲，“你怎麼知道？”

    “不光是傳聞，我有證據啊。”

    宋昭寧笑意加深，悠然自得道：“不過本小姐同樣忙得很，沒工夫去管別人的閒事，更不會嚼舌根子。”

    “好，只要二小姐饒我一條命，您請進。”

    管家罕見地彎腰請他進去，荷香瞠目結舌，再一回頭，只見管家腿軟的跪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小姐，你究竟拿住了他什麼把柄？”

    “說來話長，我回去跟你聊。”

    宋昭寧壓低了聲，走到地牢大門口時，眼前石磚被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