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丫鬟咬著嘴唇，鼓著氣說：“都說姑娘就像是狐狸精似的，漂亮極了，迷死人了。”

    這話，把對她的非議變成了恭維。

    顧盼兒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冷冷地笑了：“哦，真可笑，我也沒見誰真為我死了。”

    正說著話，門口樓梯有響動，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鴇來了。

    “媽媽。”小丫鬟們恭聲讓開。

    顧盼兒紋絲不動，自己用小指從胭脂盒裏挑了一點胭脂，那嫣紅的一抹往嘴唇上輕輕一點。

    鏡中的美人真是花容月貌，明豔動人。老鴇一瞬間也被美人的美色所迷惑，出神地看了一會兒鏡子裡，才笑著說：“姑娘啊，盼兒姑娘，下頭有客人找，我想著，還是把他們帶上來吧！”

    顧盼兒一怔：“帶上來？媽媽，你莫非忘了花魁的規矩？是什麼客人，姓甚名誰？我可不記得，我現在有哪位客人，已經到了可以登堂入室的程度呢。”

    她這麼說，是有緣故的。

    要知道意雲館本就不是下三濫的堂子，而是鼎鼎有名的青樓。雖都是青樓，但最上等的地方，供養著花兒一樣的美人兒，客人們進來的方式，和直接掏錢辦事的下等地方自然是不同的。

    意雲館雖然晌午之後便開始營業，但花魁娘子通常都在黃昏之後纔會出場。

    在這之前，客人們進門來，要先點花茶、打茶圍。

    一行人在意雲館裏喝著茶、吃著酒菜，可能還要下下棋，和人天南海北聊聊天，客人們初次亮相，花魁們會在樓上悄悄地窺看，先過目一遍這客人是否可以入眼。

    若是那等粗俗無比的客人，哪怕再出手闊綽，有些花魁娘子也是不肯接待的。

    而老鴇按慣例也不能夠勉強花魁娘子，畢竟拒絕一些客人，挑選一些客人，這是花魁娘子們抬升自己格調的方法。

    打了茶圍之後，若是客人們入了花魁娘子的眼，還要攢幾個酒局，邀請花魁娘子們出臺才行。

    這種出臺，也絕不是可以讓人一親芳澤的那種，而是到酒宴上，花魁和人彈琴唱曲，陪酒對談。這種酒席的出臺，費用極為昂貴，通常也是衡量一個花魁娘子是否受歡迎的重要指標。

    若是自己親密的客人，不能隔三差五地攢酒局，給花魁撐場子，也不能得到花魁娘子的青睞。

    如是再三，經過重重的考驗後，花魁娘子纔會和最合意的客人入洞房，你情我願地鴛鴦戲水、鳳凰于飛一番。

    當然，若是客人的出身確實嫌貴，譬如當朝宰相之子，又或者是某個王爺，花魁的步驟也會視客人的實力進行相應的縮減，但大部分時間裏，花魁的身價就是由一層層的設定關卡而提升上來的。

    顧盼兒印象中，她如今的幾個客人都還在考察期，並沒有一個得到她特別的青睞，可以直接登堂入室，下一步就是啪啪啪。

    老鴇見顧盼兒頗有嗔怪之意，忙說：“盼兒姑娘，你可千萬別誤會了，他們並不是客人，而是官爺。若在下面問話，被其他客人看見了可怎麼了得？”

    “官爺？”顧盼兒纖薄的紅唇微微一撇，隨即冷笑說：“行，把他們帶上來吧。”

    其實陸硯驍和薛仁已經站在樓梯口了，是老鴇萬般懇求，說一定要先和姑娘說一聲，不然顧盼兒姑娘的脾氣比較倔強。

    顧盼兒站起身，身姿盈盈地迎接著幾個男人的到來，對顧盼兒來說，只要是男人，她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不管是天皇老子、王公貴胄還是名門貴公子，她都能敷衍得很好。

    只是沒想到，一打眼進來的就是一個身形瘦小的衙役，一雙大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盯著她梳妝檯上的金籠子。

    “曉曉！曉曉！”

    見那小男孩要往籠子上撲，顧盼兒一把提起籠子，在江禾熙撲過來之前，帶著籠子後退兩步。

    “這位小衙役，這可是我的小松鼠。”

    江禾熙搖頭：“你胡說，這是我的好朋友，你把我的朋友還給我！”

    顧盼兒抬眸冷笑：“你說這是你的朋友它就是麼，你喊它一聲它應你麼？”

    江禾熙一臉古怪：“怎麼不應？不信你看看？曉曉，曉曉？”

    籠子裡的小松鼠果然吱吱吱亂叫起來。

    “你看看，她叫了，快還給我！”

    顧盼兒將手中的籠子往背後一放，一臉警惕地看著她，又看看身後的官爺，說：“請問兩位官爺，為何要帶一個小女孩兒到我們意雲館來？這裏，怕是不適合一個清白人家的小姑娘來吧？”

    江禾熙聞言震驚：“……你怎麼發現的？”

    顧盼兒冷笑，哪兒會發現不了？

    雖然兔兒爺館裏，也有這種唇紅齒白雌雄莫辨的漂亮小男孩兒，但眼前這個，她絕對肯定，是女孩兒喬裝改扮的。

    因為她對著自己這樣的絕世美女，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江禾熙急了，伸出手就去抓，但她現在沒有內丹，卻被顧盼兒很輕易就躲了開去。

    顧盼兒繞了兩圈，身上撲的香粉味道散開，整個室內都是香氣氤氳，她盈盈地站在薛仁身後，衝江禾熙微微一笑，又對兩位官爺說：“兩位官爺，你們就是這麼縱容有人在我房間裡肆意的搶東西麼？”

    宋曉曉被關在籠子裡一趟趟的亂轉，只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目眩，她差點在籠子裡吐出來，奄奄一息的也沒力氣繼續叫了。

    但薛仁就在眼前，望著他雖黝黑但卻英挺的眉目，宋曉曉陡然生出一點指望來，他能幫助自己，把自己從這個古怪的狐狸精似的女人手裏頭救出來。

    但薛仁的臉上，居然明顯地猶豫了。

    顧盼兒自然也看得出，官爺們並沒有站在那個小姑娘一邊，她得意地嫣然一笑：“這小松鼠是我的僕人爲了給我解悶，從樹上抓來的，這種東西，原就是誰抓了歸誰。”

    江禾熙氣急敗壞地抓著薛仁的衣角，說：“你幫我做主啊，這明明是我的小松鼠，是宋曉曉啊，你不認識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