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這哪兒是耗子？明明是隻松鼠麼。”盼兒姑娘的語氣平淡，並不害怕，相反，她伸出塗着玫瑰色豆蔻的長指甲，在小松鼠的臉上輕輕颳了刮：“怪可愛的，我的雀兒被你們糊里糊塗放跑了，正好，把它留下來給我解悶吧！”

    小丫鬟忙把關雀鳥的泥金籠子取了過來，龜公貴寶將小松鼠立刻關了進去。

    宋曉曉掙扎著，卻無濟於事，整個鼠被倒掀著扔進了籠子裡，她立刻伸出爪子去開籠子的門。

    小丫鬟驚呼：“這松鼠真是聰明！它竟然會開籠子門！啊呀，它就要把門開啟了！”

    盼兒姑娘走到梳妝檯邊，從小抽屜裡取出一把精緻玲瓏的掛鎖，將鎖具掛在門上，只聽咔噠一聲，宋曉曉臉色如土，完了，她徹底被關進籠子裡了。

    *

    陸硯驍不由分說，帶著江禾熙遠離妓院，兩人走出去很遠，江禾熙才突然用力一拍他胸膛：“糟糕，宋曉曉呢，曉曉不見了！”

    她哭喪著臉狠命捶打陸硯驍：“你放手啊，我的內丹不見了，現在曉曉也不見了……”

    她平時是很鎮定的女孩子，可她也不知道，這會兒怎麼就酸楚直從鼻子往眼眶竄，眼淚花便在眼中來回打轉了。

    難道是內丹不見的關係麼？

    她就是無法平心靜氣地說話。

    陸硯驍輕撫她的頭髮，低聲安慰她：“你別急，我攔阻你，不過是因為你一個黃花大姑娘，如果貿然衝進妓院裏去，鬧出去你的名聲不好。”

    江禾熙急促地喘著氣，突然昂起頭，雙眸大睜：“現在是我的內丹和我最好的朋友都不見了！她們對我來說最重要，對你們人類來說，生命不過是須臾百年而已，而我們妖不一樣，我們修煉的好的話，可以活一百年，一千年，甚至和日月同辰！所謂的名聲對我來說，有什麼重要的！？”

    她怒氣衝衝地盯著陸硯驍，陸硯驍突然有些乏力，胸口也和針扎一般的痛楚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確實如江禾熙所說，他和她一人一妖，看似一樣，其實人妖有別。

    “那麼，你有什麼辦法找到你的內丹？如果找到了，你又打算怎麼討要你的內丹？直接伸手要麼？人家會直接還給你麼？”

    陸硯驍的問話讓江禾熙冷靜下來。

    是啊，內丹不在自己身上，曾洶涌澎湃的靈力現在已經歸於虛無，說實話，現在的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少女而已，不但沒有法力，甚至連力氣都不大。

    要不然，怎麼會連陸硯驍的懷抱都掙不脫呢？

    江禾熙突然意識到，她一直被陸硯驍緊緊抱在懷裏。

    “……我冷靜了，你，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陸硯驍忙鬆開手。

    “屬於我的內丹，有我的味道，只要靠得越近，我越能聞到。但，間隔得久了的話，我的嗅覺會漸漸退化，我會變得聞不到，等到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而且，曉曉也不見了，她要是被人抓住，燉了吃了怎麼辦？”

    陸硯驍說：“曉曉是小松鼠的名字吧？你別擔心，清水縣不流行燉松鼠肉吃，它應該沒有危險的。頂多被人當成小玩意抓起來養著……”

    江禾熙急了：“可她是我的好朋友，不是什麼小玩意兒！”

    好說歹說，陸硯驍都沒有放行，江禾熙急了，跺腳問：“你不讓我去妓院，那你跑來做什麼？”

    陸硯驍淡淡說：“我來查案的。”

    查案？

    正說著話，薛仁已經匆匆趕了過來，他看上去，是從不遠處的其他妓院趕過來的。

    “你說的對，周野確實曾在附近的花街柳巷找過不少花魁。聽說這附近最近兩年最有名氣的，便是意雲館的顧盼兒。聽說周野失蹤前，曾經點過顧盼兒出臺陪他，顧盼兒是名花魁，輕易不願意出去，他在她身上砸了不少錢。最後一次，甚至一擲千金，終於讓顧盼兒陪他回了府。沒想到折騰得顧盼兒過了好幾天纔回到意雲館，聽說她還大病了一場，議論得極為難聽。”

    陸硯驍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辛苦了，兄弟，你出馬真是一個頂倆，一開口，他們什麼都招了。”

    薛仁嘆氣：“什麼一個頂倆啊，她們一看我的樣子，生怕我大刑伺候，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巴不得趕緊問完，把我送走了。”

    *

    華燈初上，梳頭的小丫鬟給盼兒姑娘仔細打理著她那一頭光可鑑人的長髮。

    宋曉曉被關在籠子裡，就擱在梳妝檯的一邊兒，盼兒姑娘時不時拿個瓜子仁、核桃仁來喂她。

    她一開始非常生氣，堅決不吃不喝，但熬了幾個時辰，終究還是累了，怏怏地趴在籠子裡，盯著眼前的女人。

    這個年輕女人的相貌，可真像是狐狸精啊。

    宋曉曉聽說過九尾狐附身蘇護之女蘇妲己之身，禍亂朝綱後被斬首的故事，如果傳說中禍國殃民的絕色美人現身的話，大概就是眼前顧盼兒這副模樣吧？

    要真論五官，曉曉覺得她不一定有多麼絕美，畢竟江禾熙的五官輪廓也是精緻絕倫的。

    但江禾熙身上缺乏顧盼兒那種嫵媚生姿，妖冶入骨的媚態。

    她只是靠在梳妝檯前，彷彿沒有骨頭似的體軟如酥，姿態已經足夠撩人了。

    頭髮梳理好之後，小丫鬟幫她細細化妝，手指頭撫過她的臉蛋，小丫鬟低聲說：“盼兒姑娘的面板真好，吹彈可破，剝了殼的雞蛋一般。”

    另一個小丫鬟還以為她靠在椅子上睡著了，也小聲說：“是啊，上回她回來時那個樣子，我們都以為她完了！誰知道這張臉突然就好了，還一天比一天嬌嫩！我竟沒見過越活越回去的人！真漂亮得讓人害怕！”

    “是啊，都說姑娘跟妖精似的……”

    顧盼兒的那雙眼睛突然睜開了，她的眸光從長長的睫毛底下掃出來，冷冰冰地盯著兩個小丫鬟。

    在那冰冷的目光裡，小丫鬟們竟然不敢說話了。

    “怕我嗎？”顧盼兒冷冷笑了：“我像個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