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村長家之後，陸硯驍說：“看樣子，我們應該去一趟周野家。”

    江禾熙說：“我們不是已經去過了嗎，他家有個古怪離奇的雕像？但一直沒見他蹤影來著？”

    她是個行動派，雖然不認為去周野家有什麼用，但腳下生風，三兩步已經繞到了周野家。

    但她卻頓住腳，站在門口怔怔出神。

    這時候，周野家的鄰居們已經全部出來了，都驚慌失措地張羅著滅火，而在她視線的正中央，周野家的老房子正被熊熊的烈火包圍著。

    江言熙望著火光中的周野老宅，這座年久失修的破房子已經頹然倒塌，鄰居們救火不過是爲了避免火勢蔓延到奧他們自己的房屋罷了。

    “周野在不在裡面？”有人嚷嚷著。

    “他又不是沒嘴？在裡面肯定要嚷的！”

    正在此時，那老宅裡卻陡然發出一陣哀叫，那聲音如利爪抓過耳膜，讓人止不住的生出寒意。

    村民們也都聽到了這聲音，他們各個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

    等了一會兒，那聲音才終於停止，而老房子徹底燒垮了，火勢也終於小了。

    “剛、剛剛那聲音你們都聽見了吧？莫非周野真在裡頭沒跑掉？”

    “怎、怎麼可能？那聲音不像是周野吧？”

    “人被燒疼之後的哀嚎聲，難道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大家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結論，陸硯驍等火勢終於滅了，便率先進去查探。

    當看到一個東西時，陸硯驍輕輕“嗯”了一聲，示意薛仁過來看。

    薛仁揚起眉毛：“還真死在這裏了？”

    只見一道橫樑下赫然壓著一具焦黑的屍骨，雖然面孔已經被燒得看不清，但衣服並沒有全部燒盡，還留了幾片殘渣，一看就和村口騎馬趕來的叫做周野的男人的錦衣相吻合。

    “先把屍骨儲存起來，等仵作過來驗屍吧。”

    陸硯驍說道。

    仵作來得很快，當天傍晚便匆匆趕了過來。

    小老頭跑得是滿頭大汗，一到白蒼村便開始驗屍，他匆匆檢驗完畢，立刻將結果稟報陸硯驍。

    陸硯驍驚訝地說：“你的意思是，他是霍霍被燒死的？”

    仵作點頭說：“大人您看，這屍骨有明顯掙扎的痕跡，雙手也呈雞爪狀態，顯然是極度痛苦中離世。且活活燒死還是死後焚屍，最容易區分的一點便是喉管。

    活人在火中會呼吸呼叫，喉管這一段會嗆入煙霧、被炙熱的空氣燙傷。而死後焚屍則不同，因死者已經死亡，絕不會張開嘴巴，因此這一段通常乾淨無水腫。”

    陸硯驍極為困惑，又看了幾眼屍骨，說：“可他是個壯年男人，發生火災的房子並不大，牆壁也不甚結實，他這樣結實健壯的男人若想出來，其實用力一推牆，恐怕也能將牆壁推倒。雖說窗戶被封上了，但我若沒記錯，他的房屋裏有斧頭，情急之下幾下也能將窗戶砍開。”

    仵作畢恭畢敬說：“大人，這判案的事情我就不在行了。”

    陸硯驍頷首：“辛苦你了。”

    晚上幾人都有些疑惑不定，江言熙十分不解：“周野他大費周章跑了幾十裡地趕回來，難道就是爲了回到自己的家裏頭，然後被活活燒死嗎？”

    江禾熙是唯一不在乎的人，她聳聳肩膀：“他欺負哥哥，死的好！”

    江言熙突然目光犀利地望著妹妹：“你為何這麼說？”

    江禾熙說：“我難道說的不對嗎？”

    江言熙說：“當然不對。”

    江禾熙撇撇嘴，滿眼不以為然。

    “你過去不是這樣的。”江言熙一說出這句話，江禾熙便心虛地將視線調轉一旁，悄悄看了陸硯驍一眼，似乎是從他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江言熙若有所思：“你過去膽子很小，也很重視人命。哪怕是和你關係不睦的人出了事情，你也會黯然神傷。”

    江禾熙根本不信，她喃喃說：“怎麼可能？我是菩薩轉世麼？”

    江言熙重重咳嗽一聲，說：“村東頭的董大娘，無兒無女只剩下她一個人，除了養些雞子鴨子種點菜之外，就是做些繡活兒維持生計。她央求你幫她售賣繡活兒，你辛辛苦苦跑了幾十里路去縣城裏幫她把繡活兒都賣了，誰知董大娘卻說，上回她的繡活兒換回來足足二兩銀子，你卻只幫她賣出去一兩銀子，讓你把剩下一兩給補上。”

    江禾熙低著頭一聲不吭，哥哥說的事情，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必然是原主經歷過的事情。

    江言熙繼續說：“其實董大娘的繡活兒，這麼多年只有一次賣出去二兩銀子，之後再沒有遇到過那麼慷慨大方的買家。只是她總覺得自己的繡活兒能賣出二兩高價，鬧到最後，村子裏所有人都不肯幫她跑腿，只有你，雖然被她反覆為難，甚至追到咱們家門口罵你，你哭得喘不過氣來，卻也不和董大娘說嘴。”

    江禾熙不敢迴應哥哥，但心裏頭卻替原主憋屈，這脾氣也太綿軟了吧？難怪被人欺負。

    “董大娘把你欺負成這個樣子，你也只是躲著她。等董大娘又做了一批繡活兒，實在是找不到人幫忙，又變了一副嘴臉來求你，你居然還是肯幫她繼續跑腿。”

    江言熙摸了摸妹妹柔軟的頭髮，繼續說：“我幾次三番勸你，何必總是自討苦吃，董大娘不過是利用你罷了，等你幫她幹完活兒，她又開始罵罵咧咧，要不是她脾氣這樣差，也不能整個村子除了你，都沒人理她。”

    江禾熙悄悄哼了一聲，心說如果董大娘現在還要找自己幫忙，她一定會把她直接罵出去的。

    “直到董大娘過世，你一直認真幫忙她。她嚥氣前，對村民說，你是個好孩子，是她脾氣不好，總是錯怪了你。而你也為她的死哭了一場，說董大娘不是故意要怪責你，不過是她的日子過得太苦了。”

    其實江言熙並不認同妹妹的做法，畢竟董大娘喪夫喪子的苦日子又不是妹妹造成的，憑什麼把自己受過的苦，往妹妹身上撒氣。

    他輕揉著江禾熙的頭髮，說：“你不是過去的你，你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