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朝雲巷內
江禾熙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她愣怔看著哥哥,哥哥的表情嚴肅,深邃的目光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自己的真實身份被哥哥發現了!
哥哥終於知道,她根本不是原主江禾熙,而是一個修煉了六百年的妖!
知道真相的哥哥,還會繼續疼愛自己嗎?還是會把自己當成是奪取了妹妹身份的兇手來憎恨?
心像是被扔進了一口油鍋裡煎熬,江禾熙一言不發,目光呆滯。
陸硯驍正在剝松子的手也是一頓,但他沉得住氣,只是望著對峙的兄妹二人。
江言熙揉了揉她的頭髮,說:“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自己要想清楚。雖然過去你常常和哥哥抱怨,說你總是被人欺負,希望自己的心不要太軟,硬起來,但哥哥一直覺得,善良的你是最可愛的。不必擔心受到傷害就改變你的樣子,哥哥會一直保護你的。”
江禾熙心頭鬆了一口氣,暗暗抱怨,拜託了哥哥,你說話能別大喘氣,在不該斷的地方斷開嗎?
她真要被哥哥嚇死了!
她乾笑著點點頭,說:“哥哥,我知道了。只是我……也長大了,不能和小時候一樣,總是拖你後腿啊。”
眼前的妹妹,終於再次和小時候的江禾熙重疊為一體了。
小妹被欺負後,總是江言熙幫她出頭,為此他也曾吃了不少苦頭,甚至捱過打。
哭得梨花帶雨的妹妹一邊幫他處理傷口,一邊哀哀說:“我不想,不想再心軟,傻乎乎的連累哥哥了……”
他摟著江禾熙的頭,就像是小時候安慰妹妹一樣,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這不叫連累,你從來沒有連累過哥哥,知道嗎?”
江禾熙扁了扁嘴,點點頭說:“哥哥,我知道了。”
白蒼村的祭典告一段落,但卻出了一個失蹤案和一起失火案。
村長直到這時仍沒有回來,行蹤一直不定,村長兒媳婦林嫂子已經急的要瘋了,見仵作聽從陸硯驍的指揮,她雖然不知道錦衣衛指揮使是何等大官,還是立刻衝到陸硯驍面前苦苦哀求。
“陸大人,您也看到我們家的情況了。我丈夫已經不能幹活兒了,我還有兩個孩子需要拉扯,我公公老村長忙裏忙外的,每個月村民們都會積一點錢給我們家。而且公公他曾和我們說過,他考慮到百年之後,亮哥無法生活,所以攢了一點錢,說這是救命錢,他大限到的時候纔會告訴我們……”
林嫂子說到這裏,垂頭咬一咬牙,說:“我實在也是沒有辦法……”
陸硯驍點頭說:“老村長的失蹤案,我已經記下了,你且等一等,一有訊息我便派人通知你。”
他們趕回縣城後,陸硯驍即刻派人去查周野的家宅所在,衙役們都是本地人,各自有各自的線人,不消一兩天時間,已經將周野置辦的宅邸地址查了出來。
江言熙每日都在縣衙附近給錦衣衛們上課,他時刻留神著陸硯驍這邊的動靜,見陸硯驍換上便服,和薛仁匆匆出去,忙給錦衣衛孩兒們下了一個命令,將千家詩抄寫十遍,便匆匆跟了上來。
“江兄,你怎麼跟來了?”陸硯驍對他十分客氣,薛仁的態度卻截然相反:“是啊,你一個書生,不好好教書,天天亂跑個什麼勁兒?”
江言熙根本懶得理會薛仁的挑釁,直接和陸硯驍說:“周野和我一個村子的,老村長過去對我諸多幫助。……而且,周野和我有很多矛盾,陸大人,他若出了事情,你不懷疑我麼?”
陸硯驍還沒說話,薛仁就笑了:“你還真逗,我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屎帽子主動往自己腦袋上扣!我告訴你,陸硯驍和我都沒懷疑過你,周野那大個子,你這身材板只能被他凌虐的,哪兒還輪的著你去殺他?”
陸硯驍咳嗽一聲,也說:“況且那火勢雖猛,但在現場,我們並沒有找到任何人為縱火的跡象。沒有桐油和其他油脂助燃,這種老木頭房子,突然濺撒上一星半點火焰就徹底燒燬了,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陸硯驍說完,笑著拍了拍江言熙的肩膀說:“你不必擔心,也不必試探我們。”
江言熙卻仍是疑慮重重的模樣:“還是讓我跟著吧,說不定能幫上忙呢?”
薛仁笑說:“你不准你妹妹出門,就把你自己頂上啊?”
江言熙仍是不吭聲,不回答他的問題,三人腳程很快,說話間已經到了城南的朝雲巷子,巷子口的樹木蔥蘢,有垂髮小兒三三兩兩在路邊嬉戲玩耍。
從陽光滿布的路邊走進綠蔭濃重的巷子裡,身上陡然生出一股涼意來。
陸硯驍走在最前面,叩門等了片刻,卻遲遲沒有人來開門。
他想了一想,便不再繼續敲門,雙手往那圍牆粗糙的黑磚上一抓,雙腳蹭蹭向上攀,沒幾下功夫,已經靈活如猿地翻過牆去。
然後他從內開啟門閂,將薛仁和江言熙放了進來。
三人回頭觀望著房舍內部的佈局,只見樓閣林立,各處以木走廊相連,周圍假山假湖佈置得清雅,陸硯驍衙役說,周野這套房舍,是從一個沒落的官宦家中買來的,想必不假。
薛仁說:“這地方真不小,竟不見一個奴僕在內,周野難道買了這套房舍後,連請幾個僕人的錢都沒了?”
這年頭,稍有幾分家底的人家,要麼買小丫頭子,要麼買或請僕人在家幹活兒,鮮少自己忙裏忙外的,薛仁一邊說,一邊走進木走廊,手在雕刻著精美花紋的半舊扶手上摸了一把,抬手一看,竟是十分乾淨。
他想象著周野一個人拎著水桶,挽著抹布,兢兢業業跪地做清潔的模樣,只覺得十分可笑,竟哈哈哈地笑出聲來。
此時天色明亮,卻被牆內牆外的綠樹擋住光澤,顯出一種將暮未暮悽
涼之意。
陸硯驍皺眉,只將這古怪之處記下來。
他們沿著木質迴廊慢慢走,一間房一間房地蒐羅過去,直到推開一扇
樓閣的底部大門,陸硯驍“啊”了一聲。
空氣裡漂浮著古怪的氣味,這個味道,錦衣衛並不陌生。
是死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