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沒說完的話，在陸硯驍心裏留下了很深的疑雲。

    但人已經被度化消失，再也沒辦法找回來再多問幾句。

    什麼叫一個軍隊？

    自己下屬的魂魄全都離體，是因為要組成一個軍隊嗎?

    什麼叫做他的力量很可怕，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才上當？

    “……大人？……陸大人？”

    陸硯驍猝然回神，江言熙滿臉不高興。

    “大人，卷宗按照你的要求寫好了，請你過目。”

    陸硯驍忙展開長卷軸，仔細閱讀起江言熙寫的案情分析。

    果然，江言熙的分析簡明扼要，目前事情的重點一一記錄，而且筆跡瘦勁靈動，風姿綽約，如他這個人，乍一看不過是個清秀的書生，但細看實在不俗。

    “你的推斷是……”

    陸硯驍又問。

    他原本是打算和江禾熙繼續討論案情的，但江禾熙熬了一夜，一回到家就倒進哥哥的懷裏，美滋滋地睡著了。

    江言熙將妹妹抱進屋裏，鋪好床鋪蓋好薄被，再出來見陸硯驍的時候，表情就很不愉快。

    其實江言熙被迫已經習慣了陸硯驍和自己妹妹之間沒完沒了的黏在一起，甚至在心裏又問了一遍，如果陸硯驍改變他不負責任的毛病，主動求親的話，自己會不會願意江禾熙嫁給陸硯驍。

    答案當然是，不願意。

    “我印象中，本城在數百年前，曾經是古戰場。當時天下分崩離析，君侯各自為政，兩股大軍在本城城郊的百丈淵齊集，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戰爭。”

    “竟有此事？”陸硯驍極感興趣，聽得是津津有味。

    “這場惡戰之後，死傷無數。勝利的一方軍隊，爲了告慰自己這一方死去計程車兵，竟將所有的俘虜全部坑殺在百丈淵。那些被坑殺的俘虜們自己挖了深坑，結果卻成了自己的墳塋，據說他們的哭聲震天，在城中的居民都能聽到。”

    陸硯驍點頭說：“成王敗寇，敗者是人刀下魚肉，這也是常事。”

    “只是這樣的怨氣沖天，最後凝成了一股極可怕的怨氣。每當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夜裏，都有無數鬼影呼嘯著撲入城中作祟。”

    雖知道這只是傳說，但陸硯驍還是江言熙描述的場景心寒。

    “聽說本城在數百年前的先人們，爲了鎮壓這股怨氣，請了極有名的道人開壇做法，最後終於將怨氣鎮壓住。若非這樣，本城的居民，怕是都要遷居他處了。”

    陸硯驍沉吟片刻，喃喃重複：“百丈淵？”

    “是，在城郊三十里開外，沿山攀到半山腰有一片異常平坦的地方，聽說經常霧氣瀰漫，五步之外，人畜不分。樵夫和獵人在這種天氣，若是陷入了百丈淵的範圍，一不小心就從平坦的平底跌入了萬丈深淵。”

    陸硯驍微微側頭，緊皺劍眉，他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重點似的。

    “竟是如此可怕？我怎麼從未聽過？”

    “大人沒聽過也是常事。這百丈淵曾經是過去出城的必經之地，只因山下泗水環繞，不是過山，便是度水。但水深湍急，當年出城之人，便都從百丈淵走。”

    一邊解釋著，江言熙不知想到什麼，微微笑了：“畢竟那百丈淵只是霧重的時候纔會出人命，大家都有僥倖心理。畢竟下水死的可能性更高。”

    陸硯驍思量片刻，說：“可我和江禾熙一起出城，似乎並沒有去百丈淵？”

    “自然。數百年前，河流改道，那湍急深河突然不見了，沒多久，河底便成了一片茂密森林，大家出城便不往百丈淵走，只是順著大路出去。但是……”

    江言熙停下來，啜了一口清茶。

    陸硯驍追問：“但是什麼？”

    “大人總得讓草民潤一潤喉嚨啊。”江言熙又是一笑。

    他見陸硯驍著急得厲害，也就不再吊他胃口，繼續說：“但是隔上幾年，總聽說有人糊里糊塗的走上了百丈淵，甚至有人因此失蹤，聽說，是被逃逸的怨魂吸引，自投於百丈淵的深淵中了。”

    陸硯驍說：“這麼說來，難道……”

    江言熙點頭：“我其實有所懷疑，錦衣衛大人們出事，會不會是去了百丈淵？”

    陸硯驍覺得很有可能。

    但為何縣令和仵作都沒有提醒自己此事？

    江言熙想了想，說：“縣令大人並非本地人，仵作雖然是本地人，但一來聽說他年歲已大，只想領俸祿攢養老的本錢而已，有些事情他未必會多想，想了也未必會多事說出來。”

    陸硯驍也不糾結此事，他說：“既然如此，我得去一趟百丈淵。”

    江言熙聞言有幾分踟躕：“大人，你獨自一人去？”

    陸硯驍誤以為江言熙生怕他帶上江禾熙同行，忙說：“你放心，我不會帶上江禾熙的。讓她好好睡覺。”

    雖然只百丈淵聽起來絕非好去處，但窗外是豔陽高照，怎麼看也不像是要起霧的樣子。

    況且，他只是去看看，百丈淵是否有一些痕跡，能證明當初他和下屬們就是經過這裏出事的。

    江言熙更加遲疑了，見陸硯驍已經走到門口，他不由自主跟了上去，喊了一聲：“大人？”

    陸硯驍停下腳步：“江兄還有何事？”

    江言熙終於下了決心：“大人帶上我吧！”

    陸硯驍傷勢未愈，江言熙想，自己又是領了一份縣衙的補貼在照顧他。

    他雖然絕不贊同陸硯驍娶自己的妹妹，但妹妹確實很關心陸硯驍，若她一覺醒來，發現陸硯驍不在家裏，反倒去了百丈淵，若他再從百丈淵摔下去……

    江言熙覺得自己這輩子都無法擺脫愧疚的。

    陸硯驍頓了頓，失聲笑了：“江兄，你當真和我同行？”

    雖然陸硯驍並不認為自己喜歡江禾熙，十一娘消失前說的那句話，是她誤會了。

    但能夠和江言熙搞好關係也是不錯。

    他們倆匆匆走到城門口，守城計程車兵和陸硯驍說了兩句話，突然身後傳來急促清脆的腳步聲。

    “陸硯驍！哥哥！你們倆也太不仗義了！出來玩居然不帶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