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熙無奈接住了往自己身上撲的妹妹：“我和陸大人可不是出去玩。”

    江禾熙滴溜溜轉動著漆黑明亮的瞳仁，心說當然，十有八九你們又是爲了錦衣衛的事情出來的。

    她就是怕陸硯驍和江言熙出事，才急匆匆趕出來的。

    “哼，我不管，你們倆玩兒的時候，可別想甩掉我！”

    江言熙實在是無奈之極，只好看看陸硯驍，陸硯驍板起臉說：“別胡鬧，趕緊回去休息！”

    江禾熙跺腳：“我都休息夠了！反正你們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江言熙從來拿妹妹沒辦法，只好說：“那好，但你萬事小心，不能魯莽！”

    江禾熙蹦蹦跳跳：“好啊好啊！”

    守城計程車兵牽來兩匹馬，江禾熙這回卻很不開心：“每次你和哥哥都能自己騎馬，我卻不行，我騎馬也騎得很好呢！”

    江言熙眸光一閃，問：“瞎說，你何時騎過馬？”

    江禾熙縮著肩膀，她也想起來，江家過去一直很窮來著，哥哥一個半大孩子拉扯著江禾熙，吃了不少苦頭。

    馬匹這種昂貴奢侈的坐騎，等閒人還真養不起。

    村裏人哪怕有坐騎，頂多也就是騎驢。

    她癟了癟嘴，說：“是啊，我今天是頭一次騎馬，但我有天賦啊！你信不信，我第一次騎馬就會騎得很好！”

    陸硯驍心中卻閃過一個念頭，是啊，江言熙和江禾熙兄妹倆過去的日子十分清貧，這一點，他們村子裏的人可以作證。

    這對兄妹並未囹於家境，反倒出落得一個謙謙君子潤澤如玉，一個活潑淑女，俏麗跳脫。

    但江言熙當日騎馬，舉止從容，行動嫻熟，他又是怎麼學會的？

    這個疑惑暫時存下，陸硯驍還是示意守城計程車兵再牽來一匹馬，正巧這是一匹色澤豔麗深紅的母馬，俗稱胭脂馬。

    江禾熙高高興興走到馬匹旁邊，牽著馬耳朵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什麼。

    江言熙啞然失笑：“你現在和馬商量什麼？來得及？”

    他覺得妹妹的行為雖然幼稚可笑，卻又十分可愛。

    “我啊，我和馬兒說，我覺得她很漂亮，希望她乖一點，聽我的話，不要把我摔下去！”

    陸硯驍卻知道江禾熙確實能和所有動物溝通，她畢竟是一個六百年的妖呢。

    那胭脂馬也不知聽她說了什麼，果然，需要上馬的時候，馬自動低伏下脖子，讓江禾熙可以很輕鬆地跨上馬背，她整個人神氣活現，滿腮鮮紅，笑盈盈說：“怎麼樣，我的馬騎得不錯吧？”

    江言熙搖頭：“你別得意忘形！”

    江禾熙仰起頭扭了扭：“而且我騎馬，不需要馬鞭就能跑得很快！”

    一邊說，她又一邊用玉白的手指梳理著粗糙的馬鬃，附耳在馬耳上說：“哦？對吧？”

    那馬匹果然通人性一般，揚起四蹄便朝城外飛馳而去。

    真像是一卷紅雲，霎時間乘著好風便遠去了。

    江禾熙雖然扯著嗓子喊：“小心點！”

    但他也知道，自家的妹妹都跑遠了，肯定是聽不見的。

    陸硯驍一笑：“江兄，令妹已經絕塵而去，將咱們甩出去一里地了，我們也要快一點！”

    他們風馳電掣般衝了出去，不過一個多時辰，已經到了山腳下。

    陸硯驍抬頭看去，陡峭的山壁間繚繞著濃重的雲霧，將山峰隱在層疊雲層中，真像是傳說中的海外仙山，九重天外的仙境一般。

    熱夏天氣，便是一時風雨一時晴。

    明明是晴空萬里，他們到了這裏，陡然風起雲涌，噼裡啪啦下起豆大的雨點子，砸在臉上都是隱隱作痛。

    江言熙以袖掩面，突然側耳傾聽半晌，抬頭問陸硯驍：“陸大人，你聽到了嗎？”

    “什麼？”

    江禾熙也湊過去。

    江言熙顯然並不想將可怖的往事講給江禾熙聽，他只是抿唇不語。

    陸硯驍也認真傾聽，只覺得風聲雨聲交錯而來，雨點子砸在樹葉上啪啪作響，甚至有些樹枝都被刮斷，咔噠一聲掉在地上。

    “聽到什麼？我只聽到風雨之聲。”陸硯驍茫然問。

    江言熙愕然不解：“真的沒有聽見嗎？”

    他的聲音越發低沉：“沒有聽見，無數士兵的怨魂在廝殺喊叫……”

    *

    江禾熙採了幾片芭蕉葉來給陸硯驍和兄長，三人都勉強用芭蕉葉蓋著頭臉，但風聲雨勢越來越大，這種天氣裡，他們勉強往山裏走了一些路，也不敢繼續深入了。

    “哥，那邊好像有個山洞？我們過去躲躲雨吧！”

    江禾熙說。

    那山洞確實藏得隱秘，山洞洞口黑黝黝的，外面掛著縱橫的藤蔓，雖然這藤蔓不會動，但是經歷過藤妖之是，陸硯驍難免多看幾眼，甚至拔劍縱橫砍去，將所有藤蔓悉數砍落在地，才輕輕吁了一口氣。

    山洞裏潮溼陰冷，陸硯驍雖然帶了火石，也順便撿了一些樹枝進去，但溼漉漉的木頭哪裏點得著？

    好在有江禾熙在，她趁兄長背過身將衣服一件件剝掉，手指間打了一個咒勢，陸硯驍手中的樹枝便蹭一下燃起火苗來。

    江言熙再轉過身，火堆已經生起來了。

    “陸大人……這麼溼的樹枝也能點著？”

    江禾熙生怕哥哥看出端倪，趕緊拍著巴掌說：“陸大人好厲害啊！”

    陸硯驍硬著頭皮接受江言熙的敬佩。

    江禾熙裝模作樣又讚了陸硯驍幾句，隨手撿起一根點燃的樹枝，慢慢在山洞裏踱起步來。

    她是個閒不住的脾氣，大白天的，哪怕是困在山洞裏，也不願意就這麼枯坐著。

    只是她多走了幾步，陡然倒抽一口冷氣，輕輕“啊”了一聲。

    “怎麼了？有事？”江言熙聞聲而起，兩步小跑到了江禾熙身邊，他順著江禾熙的目光朝洞深處看去，也微微抽了一口氣。

    哪怕見多識廣如陸硯驍，此時也吃驚不小。

    洞口深處，堆疊著一座一人來高的塔。

    可怕的是，這象牙白色的塔完全是由人骨堆砌而成！

    骷髏頭層層堆疊，曾經長著眼睛的位置只剩下兩個黑色的大洞，在火光搖曳照耀下，那些黑洞彷彿正用譏笑的眼神盯著他們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