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莞想了一想，竟是悚然一驚，確實是沒有的。

    “我哥鬧出這檔子醜事，我家的顏面給丟盡了不說。我做妹妹的也得低頭做人。”徐姚黃垂下頭，找出手帕子擦眼淚。

    倪莞見她淚盈於睫，只是心亂如麻。

    “但說到底，我哥不過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徐姚黃擦乾淨眼淚，紅著眼圈一字字說：“你抬眼仔細看看，咱們周圍的男人們，哥哥們、叔叔伯伯們，自己的父親，甚至於家中的管家僕從，只要是手頭裏有一點半點的錢財權勢的，就沒有一個不好色的。”

    倪莞呆呆看著徐姚黃，不由脫口而出：“我娘也是這麼說的。”

    徐姚黃說：“是啊，我哥雖好南風，但這不過是吃慣了山珍海味之後的一點調劑罷了。難道他能指望一個男人傳宗接代，主持中饋，成為一家之母，張羅咱們這樣的大家族的往來事務嗎？”

    徐姚黃一面說，一面觀察著倪莞的眼神臉色。

    她見倪莞的神色已然有些微的鬆動，又說：“聽說上回那春風得意樓裡，你也在的。我就想問問，你也見過我哥哥了，他的相貌舉止，算得上器宇軒昂，英俊不凡吧？”

    倪莞沒吭聲，她覺得徐鎮霆比不過自己愛慕的表哥陸硯驍。但單看徐鎮霆，也是一個儀表不凡、相貌堂堂的英俊男人。

    “他不過是在酒酣時隨口說了幾句應景的話而已，並不是真心實意這樣想的。其實他心裏頭也很後悔，若芸姐姐嫁進咱們徐家，我哥哥到時候一定會再三的賠罪，加倍的補償芸姐姐！”

    倪莞不知不覺聽入了神。

    “可現在，倪家覺得咱們家配不上，要來咱們家退婚。說白了，這就是夫家遇上了一點風波，而妻子竟不能共患難，大難臨頭就要獨自飛了！這樣薄情寡義的女子，誰聽了不寒心呢？”

    徐姚黃拉著倪莞坐在自己身邊，對她推心置腹地說：“你想想看，一家門裏的嫡親姐妹們，姐姐不肯和夫家共患難退了親，她自個兒再找一個和我哥同等家世外表的男人恐怕是再也不可能了！但她的婚事被自個兒耽擱了，是她自食惡果！咱們做妹妹的，也犯不上幫她擔心太多！要知道咱們自個兒都自身難保，倒黴透了呢！”

    倪莞情不自禁地微微點了一點頭，徐姚黃繼續說：“到了該給咱們議親的時候，那些媒人把咱家情況一說，那些名門的夫人們肯定要暗自思量啊，她姐姐無情無義，她妹妹人能好嗎？”

    徐姚黃來這兒之前，已經派人打探過，也略聽說倪莞對她京城做指揮使的表哥情有獨鍾，便添磚加瓦地說：“咱們城畢竟不是京城，到了京城裏，天子腳下，規矩更多。那些大戶人家對兒媳婦的挑選愈發的慎重，這條路，怕是得斷絕了。”

    倪莞聽到這兒，心臟突突的跳，脫口而出道：“那怎麼成？”

    徐姚黃唇角掛著一縷冷笑，說：“那也沒辦法啊。”

    倪莞本就心亂如麻，如今更增了新愁，臉都漲紅了。

    這時，徐姚黃的婢女匆匆過來，說：“小姐，我到處找不到您，走了好幾圈，才知道您在這兒。”

    徐姚黃的身子往後一靠，也斜著眼睛看她：“你找我做什麼？”

    “您早上出門時，說心情不好，也沒插戴什麼首飾，但婢子記得您年前就曾提過，說給倪家的姐姐們都打了一套首飾，說要在陳家玩兒的時候和倪家三小姐見面，將首飾送給她捎帶回府，於是婢子自作主張，就把首飾都帶來了。”

    一聽說全套首飾，倪莞的眼睛頓時一亮。

    徐姚黃說：“既然你都帶來了，就開啟看看吧。”

    婢女屈膝蹲在二人身邊，將包袱皮攤開在長椅的椅面上，將三隻嵌了玳瑁瑪瑙的精緻檀木盒一一開啟，倪莞的眼睛更加亮了。

    三套首飾都是純金打造，上頭分別嵌了紅寶、綠寶和拇指大的光燦燦南海明珠。

    每一套首飾上都嵌滿了各種寶石，用料上乘，且不惜工本。

    這就罷了，三套的做工都異常精緻，一套是鳳鳥，一套是花樹，一套是翟鳥，那羽毛和花瓣的紋理都清晰優美。

    倪莞最喜歡精緻的首飾，將檀木盒中的飾品端在手裏細細把玩，真是愛不釋手了。

    她知道徐家家大業大，比自家的家世更甚。

    要不然，爹孃初始的時候，也不會那麼滿意和徐家結親了。

    畢竟世俗觀念，女子要高嫁。

    記得剛結親的時候，徐鎮霆曾託人送給三姐妹一些首飾，也都是極稀罕貴重的。

    這一次，徐姚黃隨意的一出手，竟如此大方，準備的首飾也是這樣的貴重漂亮。

    徐姚黃嘆氣說：“既然咱們兩家就要斷了親，今後雖說不上是仇寇，但也不復以往的親厚了。這些首飾既是最後一次送人，都拿出來了，斷沒有收回去的道理，這樣吧，你挑一套喜歡的拿走。當是咱們訣別的贈禮。”

    倪莞一聽，心口一顫，三套首飾，她真是樣樣都喜歡。

    舍了哪一套，她都不甘心。

    徐姚黃又嘆氣說：“其實若是不退親，我把這三套都送給你都成。反正你大姐嫁過來，多少首飾都由著她。你二姐很少出門，和我也不熟。我只把你當朋友。”

    倪莞終於說：“我也不想和你家斷親啊！”

    徐姚黃眸光詭異地一閃，她側頭看著倪莞：“你說的是真的嗎？”

    倪莞用力點頭。

    “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的……”

    *

    陸硯驍和薛仁追查昭陽太子傳說中那個兒子的蹤跡，遇上了一些麻煩。

    那一場山洪爆發，泥石交砸毀了山腳下的村落。

    之後的一段時日，也有些人倖免於難，但家宅被毀，無處棲身，不得不往城裏頭找活路。

    據說有個相貌靈秀的年輕男孩兒，最後淪落到人牙子手上。那人牙子看他相貌生得異常秀美，勝過女子，竟給他安置了極齷齪的去處。

    只是那人牙子到如今已經年邁，前幾日竟沒熬過年關死了。

    他只剩了一個兒子，街坊鄰居都說得了老子和娘不做人的報應，痴痴傻傻的。

    “你們問那個漂亮哥哥的去處嗎……？”那傻子流著鼻涕，還有一絲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