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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唯一的孩子之母

    等凌煙走了,江禾熙才從屏風後麵探出頭來,好奇地問:“陸硯驍,我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你覺得呢,兇手是她嗎?”

    陸硯驍問:“你覺得呢?”

    江禾熙晃了晃腦袋:“我覺得她身上沒有兇手的氣息。”

    陸硯驍忍不住笑了,他一笑,真像是冰水春融一樣,江禾熙瞳孔過大而顯得有些呆呆的大眼睛望著他,說:“難怪剛纔凌煙一直盯著你不放,其實你真的挺好看的!”

    陸硯驍尷尬地握住拳抵著嘴唇輕咳一聲:“是了,再好看也比不過江言熙……”

    他其實是因江禾熙的一句話,心頭悸動才扯出江言熙,但見江禾熙立刻黯淡了些的表情,他又立刻後悔了。

    明明是理智冷靜的錦衣衛指揮使,一對上江禾熙這丫頭,他的冷靜就化爲了年輕男子的魯莽衝動。

    江禾熙卻立刻化解了這份尷尬,她繼續追問:“你呢,不要總問我的意見,你是怎麼想的?”

    陸硯驍的目光從她嬌豔的臉上調轉開,望向窗外:“我只能說,暫時來看,她擁有動機。雖然她嘴硬,但三年的守孝,她已經過了花信之年,若是重新回到杏花樓,對她纔是真正的悲劇。恩客們會為美貌付賬,也會無情地拋棄掉美貌漸漸消散的女人。”

    陸硯驍第二個詢問的人,自然是白府裡,除了王夫人之外,唯有一個有孩子的女人,梅姨娘。

    梅姨娘單獨住一個小院兒,陸硯驍和江禾熙過去的時候,她正坐在院中的樹下,給幾盆斜逸橫出的臘梅盆栽修剪枝葉,見到陸硯驍的身影,她的手指不小心用力捏在長了許多疙瘩的枝丫上,頓時劃破了手指,白嫩的指腹沁出了鮮血。

    她並沒有叫痛,只是默默地找著袖子中的手帕,因怕血汙了袖子,動作有些拘謹。

    江禾熙忙將自己的一方手帕遞了過去,梅姨娘接過帕子,低低說了一聲謝。

    她領著兩個人進屋,剛掀開暖簾,一個丫鬟正好從裏屋出來。

    “姨太太,水蘭已經睡著了,她身上的高熱總算是褪了些。”

    梅姨娘低低說了一聲阿彌陀佛,又說:“我帶陸大人和江姑娘坐一會兒,你快斟一壺好茶過來。”

    她踟躇片刻又吩咐說:“開啟我茶櫃最上面那個抽屜,把那匣碧螺春給泡了。”

    丫鬟說漏了嘴:“姨娘多久沒領月錢了,那是最後一點子好茶……”梅姨娘的聲音略重了一些:“讓你去你就去,沒的犟嘴!”

    不必陸硯驍提醒,江禾熙已經察覺到,看樣子姨太太們的生活,並不像凌煙標榜的那樣好。譬如說梅姨娘,又要照顧孩子,花銷肯定比別的姨太太還大,她屋裏頭,連一點好茶葉都要儉省著用。

    “讓你們見笑了。”梅姨娘意識到自己捉襟見肘的境況漏了餡,索性便直接點了出來。

    “並不是埋怨太太的意思,不過最近事兒忙,老太太的身體也越發的不好了,有些事情上疏漏了些,我們也能理解……”

    恍惚間,她側頭看著裏屋的簾子,低低說:“對我來說,日子哪怕清苦些也沒什麼,只要孩子在我身邊,我就有些盼頭……”

    陸硯驍和江禾熙都曾經聽見過,王夫人和一個女人因孩子的事情產生爭執。

    白府裡,除了王夫人生了一個白軒朗之外,就是眼前的梅姨娘生了女兒水蘭。

    但陸硯驍問及此事,梅姨娘卻一口否認。

    “不是我。”

    陸硯驍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懷疑,梅姨娘很敏感地察覺到了,她漲紅了臉蛋,手指不斷絞著那方手帕,不小心將剛剛癒合的傷口都絞破了,又在往外滲血。

    “真的不是我!水蘭這兩天在發燒,太太……她確實怪過我,說我小戶人家出身,根本不懂的該怎麼照顧孩子,所以水蘭跟著我,才常常生病……”

    她垂下的睫毛上掛滿了眼淚:“昨天我一直在家照顧水蘭,根本沒空出去!”

    陸硯驍問:“有人作證麼?”

    梅姨娘一怔,目光在屋子裏來回的繞,終於說:“我丫頭春桃能作證,但是……”

    她苦澀地一笑:“但是大人,你一定會想,春桃是我的丫鬟,自然會幫著我說話,她不算數……是麼?”

    因水蘭突然哭起來,梅姨娘只好告了個罪,忙著進屋去哄孩子。

    陸硯驍和江禾熙跟著她走到屋子門口,但卻沒有進去。

    只見一張華麗的海棠拔步床上,又用一副棗木做了四個合圍的架子,一個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坐在架子裡頭,這東西大概是防止她掉下去的。

    她看上去白皙清秀,很懂事的模樣,小手摸著眼淚,輕輕的哭。

    梅姨娘一坐到床邊,她就撲到孃的懷裏,兩隻小手掛在梅姨娘的脖子上,嗚嗚咽咽的說:“娘,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梅姨娘心疼地說:“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我……不想和太太一起生活……我怕她……嗚嗚……”

    梅姨娘將孩子抱得很緊,不住安慰她:“不會的,你不會去太太身邊的。誰也沒法把你和孃親分開……”

    江禾熙看著母女倆相依為命的模樣,心中微微一沉,若說殺人動機的話,梅姨娘的其實相當充足。

    臨走的時候,梅姨娘還是放下水蘭,親自來送他們。

    “外面風大,這幾天是大寒天氣,要多穿幾件衣服。我家水蘭就是這樣,一變天就生病。身體不好,離開我片刻都不行。”

    她望著門口,目光一時變得呆滯而茫然,似乎完全不在意陸硯驍是否懷疑她是兇手了。

    “一到了冬天,禹州城很容易起早霧,有時候我推開窗戶啊,就覺得外面遠遠近近的,只剩下蒼茫的霧氣。我在霧氣裡頭走,一個人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也不知道該走到哪兒去。”

    梅姨娘的聲音輕輕的,如夢囈一般。

    “若不是有水蘭陪著我,或許我就要永遠的陷入霧瘴裡了……”

    陸硯驍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府裡,有孩子的人,真的只有王夫人和梅姨娘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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