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驍沉思片刻，突然苦笑說：“家父曾經說過，褚世伯一向惜財，難怪當日多寶格里，只有三樣真正的古董不見了。”

    董子明說：“對，我和大人說過，覈對過禮單，只少了一對金蓮花盆景、一個珊瑚佛頭塔、一個紫檀座白玉白菜。褚世謙在京城的時候，但凡有空就去古玩街淘寶，但那麼多年，他一共也只淘到了這三個寶貝。

    我從小對古董有些研究，我師父也曾誇過我，說我天生就有慧根，古董方面的書過目不忘，正品和贗品的分別也記得很牢，擅長舉一反三，鑑別古董已經和他多年的功底有得一拼。

    到了褚府之後，我曾在褚世謙老爺的要求下，將他庫房和書房裏所有的寶貝都一一鑑別過，最後只找出三個正經東西。”

    江禾熙知道氣氛不對，可也沒忍住，到底還是嘴唇往上翹了翹，心說，褚世謙的眼光實在是不行啊。

    董子明說：“我衝進書房，差點就被這三樣寶貝給絆倒，原來褚世謙洩憤前，生怕把自己真正貴重的東西砸壞了，特意把它們搬開後，才歇斯底里盡情摔砸。

    但他年事已高，可能摔到後面，自己的力氣也不夠了，掐杏慕雙的力氣不夠，沒多久，杏慕雙就緩過勁，醒了過來。”

    “我一時亂了分寸，杏慕雙見到我頓時委屈得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悄聲告訴我事情原委，我和她都犯了難……聽聲音褚老爺是折回李姨娘那兒了，等褚老爺回來後，我們該怎麼辦？”

    陸硯驍介面說：“所以，你就想了一個李代桃僵的主意，用別人的屍體冒充杏姨娘？這具屍體是哪兒來的，你們又為何要把偽裝成杏姨娘屍體的肚腹剖開？”

    董子明忙說：“大人，我絕沒有剖開那屍體的肚腹！”

    他解釋說：“我當日實在是亂了分寸，杏慕雙也只顧著哭。我想來想去，在花園裏，有一個極大的地窖，如今已經荒廢了很久，我曾開啟看過一次，裡頭倒是乾淨。便將杏慕雙先送過去，讓她等我兩天，我看看風頭如何，再做打算。”

    他頓了頓，臉上顯出迷惘神色，似是有什麼事兒沒想明白。

    “我將六神無主的杏慕雙送去地窖，又和她保證，我一定照顧好孩子，這幾天不會讓他餓著凍著。匆匆關上地窖門，我趕緊往回走，一邊走，我還在尋思。”

    “我尋思著，這件事很難了結。褚老爺曾和我說過，他和已故的原配感情極好，雙方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可惜亡妻帶著未出世的兒子一起死了，這讓他既沒了後代，也沒了結髮妻子。

    如此說來，杏慕雙和他之間，竟有著殺妻殺子的仇恨，這樣的血海深仇除了一死，還有什麼方法能了結？”

    “說來也是奇怪，我一邊想心事，一邊匆匆的往回趕，突然看到花園裏頭，有個年輕女人瘋瘋癲癲的轉來轉去，手裏頭拿著個怪精緻的小瓷瓶，似乎是裝的食物。我認得她是一雙賣進我家的姐妹裡的姐姐，腦子有些毛病，瘋瘋癲癲的。”

    “可等我走近一看，她的嘴角竟已經掛著黑血，她是個傻子，死到臨頭也不知道，仍是傻呵呵的來回亂轉，走了兩步，突然摔倒在地，就此沒了氣息。”

    江禾熙想起來了，有一天她曾撞見董子明被一個婢女攔住，那女孩兒苦苦哀求他，說自己的姐姐不見了，求他幫忙把姐姐找到。

    但董子明卻冷漠地拒絕了。

    想必那具死在書房、因中毒而死的女屍就是這個瘋子姐姐。

    “所以，我抱著這剛死的女人，匆匆把她送回書房裏，又讓杏慕雙將她身上的衣裳全脫下來，趁著書房沒人，趕緊和她換了過來。”

    董子明想到當日自己的行徑，仍是怕的微微哆嗦，以他的膽小怯懦，抱著一具死屍穿過大半褚府，又給她更衣，已經是超水平的發揮了。

    “我好不容易忙完這一切，匆匆從書房離開前，發現褚世謙曾把三個古董放在門邊，現在那三個古董卻不翼而飛，我頓時嚇得面無人色，難道褚世謙回來了？還是……有其他人目睹此事？”

    “但我趕緊又去了一趟李姨娘的院子，趁著夜深人靜，院子裡的人大多睡了，悄悄進臥室看了看。褚世謙儼然一副從沒離開的樣子，和李姨娘一起在床上休息。”

    “我雖然不解，但也不想深究，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便趕緊的衝回了自己房間，我以為自己會睡不著，誰知我一躺下，眼睛一閉就天亮了。”

    說到這裏，董子明又看了看陸硯驍和薛仁：“之後，就是你們都知道的事情了。我不知道褚世謙認沒認出來那女屍不是杏慕雙，但我猜他沒有認出來。畢竟，他一進書房便狂呼一聲，暈厥在地。”

    “而那瘋女子因中了毒，死前的表情極猙獰，七竅又流出黑血，看上去很是可怕。”

    “但褚世謙也曾喃喃自語，說，為何是毒殺？為何會開膛剖腹？我想，他和我一樣都滿腹狐疑，卻心裏有鬼，反倒不敢問出口。”

    一陣疾風，殘餘的樹葉被吹得颯颯作響，剎那間烏雲奔涌匯聚，天色頓時黑沉下來。

    陸硯驍說：“這些天，杏姨娘一直藏在地窖裡頭？”

    董子明點頭說：“確實如此，一直藏在裡面。本想等案子結了，我再和她遠走高飛。但是沒想到，褚老爺也死了。這府裡頭一天一天的死人，我實在是害怕極了，又擔心你們會懷疑上我……”

    “畢竟，畢竟我雖然膽小，但受欺負後，我也曾恨意充塞，發過好幾次毒誓，我一定要把褚世謙給殺了。”

    “結果他卻死了，我把訊息告訴了杏慕雙，和她說好了，先去知州，找幾個我過去相熟的古董店問問價，若能出手，就趕緊把珠子賣了，哪怕價格低一點，也不要繼續保留這個不祥之物。誰知昨天，我想悄悄帶著杏慕雙走的時候，卻發現她不在地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