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大嬸知道女兒和董子明的王氏，也知道女兒在褚府過得確實不開心，爲了女兒過的好一點，她當然不應留在褚府，而該和董子明一起離開褚府，做點小本生意，過上好一點的平淡生活。

    珠子本就是屬於她的，大嬸甚至有可能後悔了，若早一點將寶珠出手變賣，說不定董子明就不會爲了掙錢誤入歧途。

    江禾熙看著董子明，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難怪她見到杏姨娘的第一眼，就覺得杏姨娘吃穿用度都不錯，但溫婉嫻雅的舉止下，掩不住濃濃的倦意。

    但是……

    陸硯驍淡淡說：“難怪杏姨娘第一次過世後，褚世謙完全不在意她留下的孩子。”

    董子明雙手攥緊，太陽穴上青筋繃浮：“是啊，我和她終是沒能把持住最後一步，做了傻事。之後她懷了孕，嚇得不輕，我下了決心，要帶著她私奔逃走！”

    “誰知那時候褚世謙突然出現，他告訴我，不必擔心，他早已察覺我和杏姨娘之間的事情，但他會把我和杏姨娘生的孩子當成他親生的孩子來照顧。”

    陸硯驍說：“所以，你們便將孩子生了下來。直到江姑娘將那枚寶珠帶了過來，親手交給了杏姨娘。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董子明的臉頰漸漸起了病氣的酡紅，他卻渾然不覺，咳嗽一聲繼續說：“那天她很開心，甚至可以說，是她這幾年最開心的一次。她興沖沖和我說，既然褚老爺這樣喜歡古董，這件稀世珍寶老爺一定會非常喜歡，非常高興，她把東西給了褚老爺，老爺一高興，一定會放我出府，讓我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

    董子明譏誚地笑了笑：“她高興得都流淚了，說滄海月明珠有淚，這寶珠代表的就是我們一對有情人的眼淚。雖然她知道，這顆珠子的來歷確實有些上不得檯面，但爲了我們的未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江禾熙悚然，陸硯驍沉吟片刻，說：“但是，褚老爺家和寶珠相關的慘痛經歷，你們之前都不清楚麼？”

    董子明點點頭：“那是自然。我伺候慣了人，雖然不願意，但在董老爺面前，一向是謹慎小心，他和我約莫提過幾句，說他年輕的時候並沒有龍陽之好，但她妻子因難產慘死後，他再也難振夫綱。”

    “但褚老爺的原配妻子是難產而亡，褚世謙自己因病辭官，我對他們的過往確實是一無所知。”

    “杏慕雙帶著寶珠急匆匆的去了書房，想和褚老爺說道說道此事，但褚世謙被李姨娘拖住了。我想了很久，便趁著晚上李姨娘要喝安胎藥的機會，悄悄的把安胎藥換成了安神湯，她果然很快睡著了。”

    陸硯驍敏銳地察覺到問題，隨口問道：“你知道李姨娘的腹中胎兒是子虛烏有麼？”

    董子明解釋道：“八九不離十吧，因我很清楚，李姨娘和杏慕雙一樣，都沒有和褚世謙真正的圓房過。區別可能是，杏慕雙是在媒人接下幫褚世謙納妾的活兒之後，主動找到媒人，褚世謙並沒有刻意敷衍她的念頭。”

    “而李姨娘的來歷，說白了，其實是褚家族人以褚世謙的名義悄悄的買下來，故意送到了褚府，說不定褚家這一大家子人裡，也有人察覺到了褚世謙的異常，想戳穿他的偽裝吃絕戶。”

    江禾熙實在是太好奇了，她不願打擾陸硯驍審問斷案，便悄悄問薛仁。“什麼叫吃絕戶啊？”

    “沒有兒子的家庭，如果父親死了，同族的人有權利處置房產和財產。因為按照律法規定，女兒是沒有繼承權的，只能出嫁時將嫁妝帶走。”

    江禾熙懵了：“憑什麼？這麼說，若是褚世謙沒有兒子，他死了之後，褚紅英就從大小姐變得一無所有？”

    “準確的說，她還有嫁妝。但是褚府裡大部分的財產，都會被同族人瓜分。”

    董子明又說：“褚世謙對李姨娘多了幾分敷衍。但再怎麼敷衍，也很難讓她真的懷孕。所以，雖然上門的大夫把出了喜脈，但褚世謙對此不以為然，曾經請了一個懂醫術的好友上門，悄悄幫李姨娘把了一回脈，他的說法和諸葛大夫的話差不多，李姨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導致了假孕的現象發生。”

    “所以，我給她下安神湯也沒事，不會傷到根本不存在的腹中胎兒。等老爺離開房間後，我趕緊上去，告訴他杏姨娘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說。”

    “老爺他說……”董子明又尷尬地頓了頓，當日褚世謙說的是，讓他回自己的睡房先等著，忙完了之後，褚世謙就會好好的“料理照顧”他。

    “直到我等了許久，不見褚世謙回來，我也很想知道杏慕雙的提議他到底同意不同意，便趕去書房找人。”

    “誰知，我剛一到門口，就聽到一陣乒乓亂響，杏慕雙剛叫了一聲救命，就沒了聲音。”

    董子明的嘴唇顫抖，他想了又想，很久之後，才咬牙說：“可我……可我的膽子實在太小，當時竟是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我一直悄悄守在外面，直到褚世謙怒氣衝衝地出去，我才趕緊進了書房！”

    江禾熙實在難以想象，董子明說他和杏慕雙兩情相悅，結果杏慕雙被殺害的時候，他居然沒有出手阻止，真不知該說他太過懦弱，還是說他們倆的感情，也沒有他標榜的那麼深厚。

    不過，杏慕雙又死了第二次，這其中必有蹊蹺。

    董子明說完這句話後，又沉默了很久，顯然，他自己也難以面對他的懦弱。

    陸硯驍便追問：“之後呢，你進入書房後，發現杏慕雙沒有死？”

    “是，她只是被褚世謙激憤之下掐暈了。我將她拍醒之後，她便一陣後怕，哭著和我說，褚世謙家原來也是被牽連進寶珠失竊案的苦主。剛纔褚世謙氣的火冒萬丈，將多寶格上的古董摔碎了一地仍不解恨，便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