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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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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風作惡,雨無憑

    董子明頹然坐在小屋裏,手邊既無熱茶,也無充飢的食物,屋外頭飄著雨,南方的天氣,一到了秋天便陰雨綿綿,那冷意是從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往身體裡頭鑽,讓人渾身的骨頭都生出酸澀的寒意。

    薛仁站在門外,小聲對陸硯驍說:“他在知州城門附近徘徊了一上午,雖想方設法的隱藏行蹤,但卻遲遲不進城,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我們守了一上午,見他到了中午想跑,便出手將他抓了回來。”

    陸硯驍點點頭,示意薛仁和江禾熙等在屋外,他緩緩走進屋子裏,揹着光的身影高大沉默,董子明縮著肩膀抬頭看了他一眼,不覺就微微的發著抖。

    “董子明,你知道我為何要抓你回來麼?”

    董子明慌忙起身鞠了一躬,低著頭躲避陸硯驍的目光,說:“陸大人,我……並不知道。我今天上午是奉了老爺的命令,去接知州城裏的褚家本家老爺們,可巧錯了時辰,和他們錯過了。我家老爺今天的壽宴,請陸大人恕我不能奉陪,我還有事情要忙呢!”

    說著,他便起身朝門口走去。

    只是陸硯驍一抬手,他那外強中乾的一口虛氣就都消了,他目光惶恐地瞟了陸硯驍一眼,又立刻移開視線,面色慌亂,手腳發抖。

    陸硯驍淡淡說:“你應該知道,我既然能把你抓回來,必然是掌握了相當的證據。”

    董子明怕得厲害,一副被嚇得快要暈厥的模樣,他哆哆嗦嗦說:“我……我並沒有做什麼……”

    陸硯驍又說:“你若如實招來,我或許還能幫上你一二,你若繼續隱瞞不說,你的同夥怕就要死了!”

    董子明身子重重的一抖,他望著陸硯驍的眼神裡多了許多畏懼:“同夥?陸大人,我聽不懂你的話……”

    陸硯驍曬然一笑:“或許我不應該說她是你的同夥,她應該是你的情人才對,董子明,你把杏姨娘藏到哪裏去了!?”

    江禾熙從窗縫往裏窺看,一聽到“杏姨娘”三個字,如遭雷殛,她小聲問薛仁:“杏姨娘沒有死麼?”

    薛仁搖頭:“我從到了褚府以來,都聽憑陸硯驍安排,這些人已經把我鬧糊塗了,我哪兒知道杏姨娘是死是活?”

    江禾熙卻突然想起自己和陸硯驍發現杏姨娘的屍首時,她曾經私下建議過陸硯驍,說自己完全可以和清水縣時一樣,用法力將杏姨娘的魂魄召喚出來問話。

    陸硯驍一開始並不同意,他說,既然你想當一個真正的人,就不該總借用妖的法力做事。

    因為妖的法力比人做事情自然是輕鬆很多,但習慣了遇到麻煩就用妖力解決的話,這輩子她也沒法做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江禾熙雖覺得陸硯驍說的有道理,但還是悄悄用了一遭,那模模糊糊的一縷殘魂出現在房間裡頭,卻是影影綽綽的,她幾番追問,甚至寫了字條給杏姨娘的鬼魂看,希望杏姨娘能夠回答問題,哪怕畫幾個字也有幫助。

    但杏姨娘始終只是哀哀的哭,看著她蓬頭垢面,滿臉血汙的樣子,江禾熙終於放棄了這個捷徑。

    她將此事告訴陸硯驍時,陸硯驍想了一想,只是點點頭:“是了,就是這樣。”

    董子明面如土色,癱軟在地,他本就不是個膽大的男人,雖生得清秀漂亮,但這副悽慘脆弱的模樣,卻讓江禾熙生出幾分厭惡來。

    “大人,你怎麼……怎麼……”

    陸硯驍見他不見棺材不落淚,說:“你和杏姨娘應該是同鄉吧,李姨娘曾經提過,她入府的時候氣焰囂張,對杏姨娘處處看不順眼,結果杏姨娘看上去溫婉柔弱,其實聯合了管家悄悄對付她。甚至在她敬茶的時候換了滾燙的熱水讓她難堪。這一切,其實是你做的。”

    陸硯驍沉默片刻,用死一般的寂靜給董子明施壓,過了一會兒,他又繼續說:“有人曾和我說,杏姨娘的孃親並不贊成這樁婚事,她覺得褚老爺年紀大了,又是娶杏姨娘做妾而已,但杏姨娘告訴她娘,說——”

    對上董子明慘白的臉色,陸硯驍一字一頓,將江禾熙曾提過的話複述一遍。

    “既然她能吃苦,她也能吃苦。”

    江禾熙當然記得,這句話就是她告訴陸硯驍的。她的好奇心已經到了頂點,雙眼圓瞪,豎著耳朵,一字也不肯遺漏。

    “告訴我這句話的人以為,杏姨娘說的是,她的孃親爲了生活一直操勞辛苦,一直吃苦,而杏姨娘心疼母親,覺得孃親能吃苦,她自然也能爲了她吃苦。”

    陸硯驍看著董子明秀氣的臉蛋,說:“其實杏姨娘口中的那個她,當然不是指她的孃親。她嫁到褚府,和她娘相去幾十里路,孃兒倆探親一次都很不容易。

    所以,她指的是你,董子明,你在受苦,她看不過眼,情願和你吃一樣的苦。”

    董子明秀氣白淨的臉上血色全無,就像是失了魂一樣,他垂著頭,望著窗外照進來的一點光斑,喃喃說:“既然他能吃苦,她也能吃苦……”

    淚水從他漂亮的眼睛裏滴答落地,江禾熙突然發現,垂著細弱脖子、側身扭著細腰跪坐在地的管家董子明,看上去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嫵媚之氣。

    陸硯驍見他即將崩潰,又說:“昨天晚上,褚世伯對你說了什麼?你又為何會把一張寫著情詩的灑金桃花箋給了褚世伯?

    褚世伯雖將桃花箋焚燒了,但因這種信紙質地堅硬,故而還剩下三個字,雨無憑。”

    董子明的身子如秋日將落未落的一片樹葉。

    “誰家短笛吹楊柳,何處扁舟唱採菱。

    湖水欲平風作惡,秋雲太薄雨無憑。

    近人白鷺麾方去,隔岸青山喚不譍。

    好景滿前難著語,夜歸茅屋望疏星。”

    陸硯驍將詩唸完,盯著董子明:“你還不肯說麼?”

    董子明猝然抬頭,嘴唇顫抖,囁嚅著說:“她……我……我們……”

    “不,不好了!”突然有人從長廊的另一邊匆匆跑來,額上帶著汗也來不及擦:“不好了!戲臺子上死人了!”

    陸硯驍咬牙:“……終究是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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