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著等著老婆喪期過了兩年之後，自己再另外續絃娶一個能生養的女人回來，只可惜這一切也不過就是陳寶賢他爹的空想而已。

    在真正趕著日子有改變前，鬱鬱寡歡的陳老爹被人使詐輸出去了大半間鋪子，後來爲了勉強過活也只能當街叫賣豬肉。

    在這種內憂外患又被人指點抬不起頭的情況下，他這心裏便是更加煩悶不已，撐了不到幾個月之後也撒手去了。

    “我爹孃雖然都走了，可是這家中一家人的日子怎麼着也得過下去的，要是當年沒有那些人做歹事，後來也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了。”

    “我當時也不過十好幾歲，根本就沒有學過什麼賺錢的營生，每天耳濡目染的也就只有那殺豬的事兒了，在那個時候一個女子當街出來討生活是常有的事，可是這當街磨刀割肉卻是不常有的。”

    陳寶賢笑了笑，雙手還擺起架勢來，裝作要殺豬的模樣。

    雲寄錦對她過往的經歷不免感到心疼又好笑，她如今倒是覺得無所謂了，可是在當年必然已經做好了一輩子嫁不出去的準備。

    把家中的豬肉攤子支起來之後，陳寶賢便正式開啟了自己的做生意生涯，雖然這生涯有些短，但也是她人生中極為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或許因為出生在一個屠戶人家，每日所看到的便是這殺豬割肉，陳寶賢在這方面極為有天賦，幾乎不用上秤稱，直接用刀子一割就能稱得精準。

    因著她年紀小，底下還有一群妹妹需要養著，家裏日子著實有些難過，久而久之又在她那人美嘴甜的情況下，街坊鄰居也願意幫著丫頭一把。

    那個時候人人都說若是家中不出這事，光是憑藉着陳寶賢那越發出挑的美貌今後必然能夠嫁個大戶人家，就算再不濟那也能夠到高門貴戶家當貴妾的。

    只可惜如今繫上圍裙拿上殺豬刀之後可算是將自己未來給葬送了，除過那揭不開鍋，甚至比她們門第更為低下的人家之外估計沒誰願意娶一個殺豬女子。

    在支撐起家裏門楣的第二年，生來便是力氣充足的陳寶賢已然可以自己殺一頭豬了，而也就是在這一年她的人生出現了極大的轉機。

    景和五年，六年裏，天下各處突然出現大旱，那些地方雖是離上京城有著一段距離，但到底是有難民來上京。

    畢竟這天下莫非黃土，一方有災其他地方也跟著受難，而也就是在當時那種動盪情況之下便越是多了些心存不良之徒。

    陳老爹之所以會被人給使詐，也完全是因為聽信的那些人所說的發大財一事。

    當初有人跟他說來上京的這些難民其中不乏有錢財之人，他們如今到了此處，人生地不熟的必然是想要穩定下來。

    有些小地方來的人哪裏曾見過上京城的繁華，被誆騙著去賭場的人就更多了。

    聽信了別人的讒言之後，陳老爹便是掏出了壓箱底的積蓄，打算趁此翻盤過一年就娶個媳婦，他這輩子是打定主意要生個兒子出來的，畢竟那殺豬刀得繼承到男子手中。

    在這種情況之下，陳老爹自然是穩賠不賺，在對方說的局中他就是最大的那頭豬。

    而也因著當時民不聊生，哪怕是在最後的尾聲階段陳老爹也被人給設計圈了進去，但他死後沒多久這日子漸漸就好過了起來。

    年紀尚小的陳寶賢爲了拉扯著妹妹們，便是在街上幹起了那殺豬賣肉的營生。

    “當時這宮裏虧虛的厲害，兩年過去之後便是開始了選秀女一事。”

    “說是欽天監那邊的方士們算出皇上後宮空虛，不利於綿延子史，自然也不利於龍氣傳播，所以有的地方纔會受災，如今便是多招些秀女進宮即可。”

    不過就是在這一兩年間過去後，當初爲了討得生活的好些女子都已經嫁了人。

    而陳寶賢這樣拋頭露面做營生的女子在同樣出來做買賣的人中顯得特殊又不特殊，不特殊的在於大家都是爲了生活，特殊的地方又在於她一個女子整日握著殺豬刀，著實有些不雅觀。

    “人的命數當真是難以揣測的，我每回在世界上賣豬肉的時候總是用不經裹著頭髮，無非就是露了條辮子出來，也不知道那位上卿大人究竟是怎樣將我給看上的。”

    “不過在當時那種情況之下，能夠進宮可以說得上是天上掉了個大餡餅下來，要是連這樣的機緣我都不抓住，自然也沒辦法讓我那些妹妹過上好日子。”

    當街叫賣豬肉的陳寶賢，因這美貌做是有些出衆，那怕是身上穿著粗布衣裳，手握兩把殺豬刀舞的虎虎生風，可也卻還是能夠讓那有心之人一眼看出她今後必然有所成就。

    當時的陳寶賢就像是一顆蒙了塵的珍珠，而且還是漸漸未長得圓潤大氣的珍珠。

    若是假以時日能夠擦去人表面的灰暗，再讓她肆意生長，那必然是會驚豔眾人的。

    皇上後宮空虛的事情落到了每一個人的頭上，書生出身的上卿大人爲着自己頭上的指標焦頭爛額，實在是想不到究竟要去哪裏找一個情願進宮而又長相上得了檯面的女子。

    雲寄錦靜靜聽著陳寶賢所言，一下子便也能夠理解她為何力氣大的出奇了，這屠戶家生出來的女子當真就是不一樣。

    在當時那種情況之下，陳寶賢能夠摒棄一切開始自己操辦營生也著實是讓人佩服不已，像她這般女子若是沒有進宮的話那必然也會成就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只可惜，這宮中的牢籠實在是禁錮了太多人。

    上卿大人眼看著同僚都已經為皇上呈上了不錯的女子，心中便是越發難安起來。

    他已經多次派人四處去找尋那些合適的女子了，可最終也還是一無所獲。

    於心中愁苦之際，自己打馬在上京城中瞎逛時，突然便見著一肉攤的生意實在是好得出奇。

    這肉鋪子瞧著不大，可是裏裏外外卻是圍了好幾圈的人，其中不乏有許多年輕男子正兩眼生光地望著裡面。

    坐在馬上的上卿大人自然比那些外圈站著的男子更方便瞧見裏邊的那位姑娘，不過一眼他便看見對方生得清秀可人，眉眼間有種說不出來的舒展之色。

    行為舉止落落大方，哪怕自己此時正在切割豬肉，可面上卻還是帶著笑意不忘招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