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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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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骨

    那老神醫又只得連連嘆氣,又心疼又惋惜地看著風不聞。

    但風不聞總覺得他看的其實是另外一個人。

    那目光很深遠,還深藏著悔恨和不甘。

    可畢竟是人家的過往,風不聞也不好多問,他跟著老神醫進了裏屋,屋裏的東西已經被他收拾好了,只有兩張竹塌和一張桌子,桌子上放好了各種草藥和兩柄尖銳的小刀。

    容燈被風不聞施了術,還昏迷在竹榻上。

    “我先取你的一根肋骨,不過這骨頭得用你自己的靈力養著,所以我不能迷暈你,一會你坐在榻上,把風靈往左邊最下面的那根骨頭裏注就行。”

    風不聞神色不變,將外衣褪去,露出了結實緊緻的肌膚,光滑無暇。

    其實本來是有不少疤痕的,但被容燈療傷的時候一併解決了。

    他做了上去,能看見在他對面的容燈,睡得很安靜,眉頭卻是微微蹙著的。

    是做噩夢了嗎?

    風不聞想著,引動靈氣,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他能感覺到老神醫半蹲在了自己的身前,似乎還嘆了口氣。

    “你準備好,我下刀了。”

    “嗯。”風不聞輕輕點頭。

    老神醫的刀很快,直接劃開了他肋骨前的面板,風不聞手微微緊了一下,唇也抿了起來。

    其實還好,只是皮肉上的,並且刀快,沒有被妖獸一爪子撕開來得疼。

    可不過片刻後,刀尖對著脊椎上兩骨相接的地方戳了下去,風不聞只覺得全身都在痙攣,眼前差點一黑,他死死咬著嘴唇才忍住沒吼出來,只是幾聲悶哼在喉嚨間欲出不出。

    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來,順著下巴脖頸,又蟄進了傷口裏。

    可饒是如此,他也沒忘記繼續驅著體內的風靈往肋骨中去,直到最後一絲聯絡被隔斷,那根骨頭從皮肉中被抽了出來。

    老神醫立即掐訣封鎖住裡面的靈氣,風不聞鬆開唇角,牙齒上已經染了不少血跡。

    “先歇會吧。”老神醫手中一動,他只覺得一股冰涼涌進了體內,接著就失去了意識。

    “唉。”

    一身騷白的老神醫將他輕輕放倒在塌上,手中靈氣一動,傷口漸漸恢復如初。

    只是裡面少了的那根骨頭是永遠都長不回來了。

    “真是個痴情的人。”老神醫唸叨著,將骨頭和冰蓮放在一起慢慢研磨,然後用注入容燈的體內。

    他的靈氣也跟隨進入體內,操縱著那些靈粉漸漸生成新的經脈。

    這一過程及其漫長,一直持續到半夜。老神醫時間掐得準,風不聞恰好轉醒的時候,容燈的經脈也重塑完了。

    “過來,”老神醫的聲音也疲憊了不少,“只差最後一步了,把你風靈之源抽一半給我。”

    風不聞還在奇怪自己的傷口怎麼就不見了,聽見神醫說話立馬下了塌,再次咬開舌尖,十指一引,無形無影的風靈之源懸浮在手心上,雖然看不見,但能讓人覺得手上有微涼的風在輕輕拂著。

    老神醫接過風靈之源,順著新生的經脈注到容燈的靈源內,修補著所有的裂隙。

    風不聞一直站在一旁看著。

    天快亮時這一切才結束,老神醫伸了個懶腰:“真是累死我這把老骨頭了。”

    他說著,回頭看見一臉蒼白的風不聞,想到這傢伙又是找冰蓮又是殺妖獸,完事還生生取了根骨頭和風靈之源,他白了他一眼,取了幾顆丹藥扔過去:“一天吃一顆,好好養養。”

    風不聞被白得有些莫名,但還是接過道:“多謝老前輩了。”

    老神醫又看看容燈道:“一會她該醒了,你好好想想怎麼面對她吧。另外,因為用了你的風靈之源給她補靈源和經脈的縫隙,這小妮子以後也能修風靈力了,雖然沒有天生來的好使,但也不會比沒有差,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這話一說,風不聞本疲憊虛弱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些,站後一步對著老神醫拱手行禮:“多謝前輩。”

    老神醫卻只是哼了一聲,看起來很不高興,甩甩袖子就出了門。

    風不聞守在了容燈塌前。

    容燈的經脈已經重塑了,還擁有了風屬性,這實在是一件讓他非常開心的事情。

    只是看著她,風不聞忽然又有些緊張害怕。

    她……她那麼要強。

    醒過來肯定會很生氣吧?

    不知道會不會比那天在林中還要生氣。

    會不會再趕他走,會不會從此以後就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了……

    風不聞越想越驚慌,卻又琢磨不出法子來哄她,又興許是因為靈氣消耗太多了,又站了大半夜,他看著昏睡的容燈,忽然也覺得自己困得不行。

    所有的一切都漸漸飄遠,意識也模糊得不行,心裏想什麼也不知道了。

    風不聞坐著坐著,身子一伏,就那麼靠著竹塌邊半睡半昏了過去。

    容燈醒過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猛地坐起身找風不聞。

    她一偏頭,風不聞正跪坐在地上,頭靠著竹塌睡得沉,一隻手落在她手邊,好似想悄悄拉她一般。

    容燈:“……”

    怎麼靠在這就睡了?發生了什麼?

    她輕手輕腳地起身下了塌,忽然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不一樣?!

    那股曾經熟悉的,甚至隱隱比之更強的力量,又重新充斥到了體內。

    她的心猛地就沉了下去。

    還不待反應,她忽然又看見這屋裏多了一張竹塌,兩張竹塌中間還放了張桌子,桌子上是散亂的草藥和……帶著血跡的兩把尖刀。

    殷紅的血跡此時早已經幹在了上面,變成了暗紅色,看著多少有些滲人。

    她只覺得鼻子一酸,甚至還來不及琢磨清楚現在是什麼心情,兩顆淚珠就直接滑了下去。

    媽的。

    她怔怔地擦了下臉頰,沒想到卻越擦越多,跟斷線的珠子一樣接連不斷地往下掉。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下刀柄,想拿起卻發現自己不敢拿起。

    心裏好痛。

    可是好奇怪,為什麼?她在哭什麼?

    容燈不知道,可從不怎麼需要呼吸的她,此刻卻覺得心口沉重得像快要窒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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