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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祁墨曉

    許蹤擇眼裏的那點亮光瞬間黯淡了下去,他賠笑兩聲:“見你眉目很像老夫一位故人,冒犯了。”

    “故人?”風不聞腦海中忽然閃過銅鏡中那位女子,他愣了愣,遲疑道:“老先生說的,可是雅冰宮的那位?”

    許蹤擇瞬間怔住,像個泥塑木雕的人,只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許久之後才顫抖著問道:“你……你知道她?”

    “不可能不可能,”才說完,他就自己如同魔怔般地否定了,連連後退兩步,“看你如此年輕,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你如何曉得?你又是什麼人?”

    風不聞沒說話,微垂著目光似是在抉擇什麼,許久之後,他終於緩緩嘆了口氣出來,手中幻出那一枚玉玦,遞了過去:“老先生可認識這個?”

    許蹤擇纔剛見便頓住了,他顫抖著手接過來,粗糙的指肚摩挲著那微涼又溫潤的玉,兩眼漸漸噙滿了淚水:“你……你從哪裏得來的?”

    容燈見這兩人都快上演一出苦情戲了,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冬秋之交的風雖然沒有嚴寒如冰,但卻最是傷人。

    她皺著眉:“你倆能不能進去說,一會要是抱著哭外面了,想凍死誰呢?”

    許蹤擇立馬道:“是是是,屋裏有火盆子,二位快進去吧。”

    屋內的陳設也很是簡單,讓容燈吃驚的是,這許老竟然一個人住。

    像是看出了兩人的疑惑,許蹤擇笑著解釋。:“老伴去的早,這些年便只老夫一人在這了。”

    “那先生孩子呢?”風不聞問。

    許蹤擇僵了一下,片刻後才道:“參與謀亂,被處死了。”

    風不聞沉默。

    屋內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木炭噼裡啪啦的聲音。

    他有些愧疚道:“抱歉。”

    “沒事,”徐蹤擇揮了揮手,黃濁的雙眼像罈老酒,混進去的東西隨著時間沉澱,已經盡數歸了底,只剩下不清不楚的液體還留著味,卻不知是苦是香,“都過去十多年了……”

    他好似嘆了口氣,卻輕得不真切,將話題帶了回來:“這玉你從何處得來?”

    風不聞目光微凝:“我自出生起,便戴在身上了。”

    許蹤擇聞言,不由站起了身,激動得雙肩都在微顫:“你……你在何處出生?今年幾歲?母親是誰?”

    “東月永平三年出生,到今十八還差一月有餘,我……還未記事便被東月國雙塵峰峰主撿了去,不知道母親是誰。”

    “東月……你在東月出生……”許蹤擇竟有些微微抽泣,“孩子,我能,能看看你眼睛嗎?”

    “老先生稍等。”風不聞指尖一動,將玄水閣閣主留在他眼上的術法靈氣取了下來,容燈替他收住。

    “在東月,有人說我的眼眸顏色會招惹來麻煩,便替我遮掩起來了。”他來到許蹤擇身前,半蹲下去,任由著許老舉燈去看。

    片刻後,許老竟是直接哭出了聲來:“天不亡我北梧!天不亡我北梧啊!”

    兩人連忙扶住他,容燈語重心長:“老頭,一大把年紀了你少激動點。”

    “你們,去過皇宮了?如何知道雅冰宮的?”許老問。

    風不聞道:“實不相瞞,前幾日夜裏潛進去了一次,看見了廢棄的雅冰宮,便進去找到一面銅鏡,窺得幾分過往卻又不明真相,這纔來此拜見老先生。”

    許蹤擇深深地呼吸著,似是在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你該是黎水族人,念安公主的孩子。”

    “念安公主,名喚風鈴,雅冰是她的行宮。你當是隨了她的姓。而那枚玉玦,與傳國玉璽取同一塊料,天下獨此一枚,是先皇御賜給念安公主的。”

    風不聞沉重了目光:“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北梧聖主,自古以來便是黎水皇族擔任,黎水族有神佑,幾乎人人都天賦異稟,心懷蒼生,而黎水族的人,眼眸顏色皆如你這般漂亮。

    “往昔的北梧在黎水皇族的統領下,國力強盛,百姓安居樂業,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誰撼動的。”

    他嘆了口氣,眼裏瞬間憤恨起來:“可沒想到十八年前,卻出了一位叛徒!因為先皇沒立他為儲君,竟叛國通敵,與東月國裏應外合,幾乎屠盡皇族!”

    風不聞怔住。

    那段腥風血雨的歷史好似忽然間又回到了眼前,他恍惚在這一剎那看見濺了滿宮牆的斑駁血跡,遍地殘肢,流血漂櫓。

    “唯一活下來的,便是念安公主。她因稀世少有的容顏而被東月皇子看中,俘了回去,至今不知下落如何。”

    風不聞呆愣,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所以……他其實還有一半血液是東月的?

    “我不知道,”他有些痛苦地閉上眼,“我從未見過我的母親,也從未聽聞過她的訊息。”

    許蹤擇深深嘆了口氣。

    “那您為何,離開了朝堂?”風不聞將手收到袖中,儘量平靜地問道。

    “如今的皇帝,便是當初叛國那一人,他更名改姓,叫祁墨曉,已經淪為東月的走狗,北梧政權看似還在自己手中,其實那場政變之後便被東月架空了。”

    風不聞和容燈對視一眼。

    難怪這裏的人都那麼痛恨東月國人,而東月國的使者,入宮連搜查都不用。

    一國最為聖神尊貴的地方被隨意踐踏,簡直荒謬至極。

    “老夫的孩子與不少舊臣密謀造反,卻兵敗如山倒,盡數被誅殺,老夫的內人,也氣急攻心,沒幾年便去了。

    “自那以後,我見家國無望,便自辭了官職,在此苟延殘喘,我原以為此生便要如此,眼看著家國覆滅,萬代江山毀於一旦而無能為力,沒想到,竟然等來了小侯爺!”

    許蹤擇說著,竟是一撩衣袍就要跪下,風不聞連忙拉住他:“老先生,您不必如此!”

    “殿下!”一滴清淚從他眼角滑下,“您此次回來,可有什麼打算?能否……能否……”

    “許老先生,”風不聞咬著牙關,“我此行回來,是爲了弄清身世和當年的真相,可還有些地方,我需再回東月才能確定。”

    “那您……您還會回來嗎?”許老顫抖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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