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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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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尊重她的選擇

    甬道兩側的牢房門上設有結界禁制,裡面零零散散關押了些囚犯,許是被凍得不行,基本上都縮著身子臥倒在牆角的稻草堆上,偶有幾個待遇好點的能有個破舊斗篷。還有不少人身上帶著斑駁傷痕,灰白色的囚服鮮血淋漓,叫人觸目驚心。

    四周皆是一股伴著血腥味的腐臭,不知哪裏還隱隱傳出抽泣聲。

    下到第二層的時候,衛石都覺得這地方壓抑又陰冷得要命,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容燈,容燈正在猶豫要不要看看風不聞在做什麼,見他望過來,疑惑問:“怎麼了?”

    衛石暗暗心驚,肅然起敬來:“奉安公主果然不同凡響!”

    容燈又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當即哭笑不得。

    畢竟是從小在孤島集訓營長大的,腐屍堆裡都睡過覺,這種地方真的不算什麼。

    一直走到最底層,這裏牢房極少,也全都是空著的,甬道最裏面設有審訊臺,一個五十來歲樣貌,身著錦袍官服,頭頂烏紗帽,腰掛白玉牌的人端坐在那假寐,雙手整齊搭在腿間,看面相很是古板嚴肅。

    衛石拱手行禮:“江大人,奉安公主已經到了。”

    江修明這才緩緩睜開眼來,他看一眼容燈,鼻子下面的鬍鬚一翹,驚道:“怎麼還給公主捆著呢?你這臭小子還不快解開!”

    容燈不由啞然失笑:這刑部尚書有意思啊?長相跟人設竟然如此不符。

    衛石連忙解開繩索,連連道得罪,江修明不耐煩地揮揮手:“哪涼快哪呆著去,本官要親自審問公主,全都下去下去!”

    都知道這位尚書大人脾氣不好,衛石和另外兩個侍衛當即退下。

    容燈被捆得有些久,那京兆督衛下手又極狠,緊得跟裹粽子一樣,這會忽然被鬆開了,血液一順暢,全身都微微刺痛。

    她活動活動手腳,笑道:“地牢裡閉目養神,大人好興致吶。”

    江修明連連“哎呦”幾聲:“殿下您可別折煞臣了,快坐快坐,一路上累吧?我這有茶,您看要喝嗎?”

    “茶就免了,”容燈倒也不客氣,直接坐在椅子上,“大人要審問什麼就快些問吧,問完了給我找個牢房補覺。”

    “瞧您這話說的,我哪敢審問您什麼,方纔那話是說給手下聽的。”

    見江修明說的不像是假,容燈不由驚疑起來。

    這反應不對勁啊,難不成他也是南歸蒼的人,被有意吩咐過?

    可是她要“毒”的可是蕭貴妃,南歸蒼親孃,這也說不通。

    難不成……江修明知道自己不是投毒人?

    那他和李何歡……

    見容燈一副考究,江修明坐在她對面,亦是一副疑惑神情:“怎麼……李大人沒事先告訴殿下?”

    容燈只問:“江大人和李大人是什麼關係?”

    江修明神色徒然頹涼下來,聲音也蒼老幾分:“我與李大人,彼此算是這朝中關係最好的同僚吧。”

    容燈沒著急搭話,只有意無意觀摩著江修明的神情,判斷他話裡真假各有幾分。

    事關李何歡那小破老頭子,她容不得自己馬虎。

    江修明似乎是看出了容燈的戒心,懊惱地嘆口氣:“這老頭子,事情咋只做一半呢,難為死我了。”

    他說著,兩手在身上摸來摸去,好半天終於掏出一張紙來:“李大人的字跡殿下認識吧?您看看。”

    容燈接過展開,是一封書信:

    “吾友親啟——今日幸得奉安公主相助,家人已悉數脫厄,一切安好。吾心甚樂,吾友勿念。”

    很簡短,寥寥數語,甚至連落款都沒有,但確實是李何歡的筆跡。

    字裏行間這歡快的語氣看得容燈心裏一抖。

    她雙手微顫,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李何歡給她甜口的那塊蜜餞來。

    容燈不敢再看,將信小心翼翼疊好還給江修明,垂頭道:“李大人跟你說什麼了?”

    接下來的話似乎讓江修明感到很艱難,他面色沉重,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才終於緩緩說出來:“他讓我在牢裡好生招待公主,承諾不過三天就一定會讓一切真相大白。他本來是不讓我跟你說明的,但是……”

    容燈瞪大眼睛打斷江修明:“他要做什麼?!”

    “……我不知道。”

    容燈起身就要向外走去,江修明連忙撐著桌子拉住她的袖子:“殿下別衝動!”

    “我去找李何歡。”

    “您不能去!您現在是戴罪之身,不能出這天牢啊!”

    容燈停下來,回頭看江修明:“難不成就這麼看著他去送死?”

    江修明神情越發悲慼起來。

    容燈見他絲毫不吃驚,就知道他一定清楚李何歡要做什麼,她回身:“他想殺蕭貴妃,先把我弄進天牢,是我怕受牽連是不是?”

    江修明不說話。

    容燈心急如火:“你快說啊!”

    江修明猶豫許久,最後才一咬牙道:“是。”

    他才說完,立馬又緊緊拽住容燈:“公主殿下不能去!”

    容燈也知道自己現在出不了這天牢,她坐回椅上:“李大人想好如何脫身了嗎?”

    江修明又不說話了。

    容燈一怔,心裏漸漸騰昇起股不安來。

    她咬著牙:“你會不會吭聲?”

    江修明也不敢看她,地牢裡靜得厲害,通風口時不時有冷風灌進來,燭光忽明忽滅。

    他沉默了好半響,才終於道:“我們尊重他的選擇吧。”

    容燈一怔:“什麼意思?”

    “他這一生所行如茹冰食雪,無可奈何又太過悲涼,滿腔抱負入了京,卻連能遂意的事都沒有幾件……”江修明隱忍著悲痛,“我認識何歡三十多年,他風骨如鬆,從來就不是一個肯低頭的人,如今一把年紀,能全身而退又如何?

    他浮沉廟堂常年鬱郁,又沒什麼修為,本已是高齡,又逢此大難,就讓他按照自己的意願做這最後一件事吧……”

    容燈只覺得心裏悶得難受,話也說不出來,她就那麼木木地坐在那,意識無比混亂。

    真的,就這般了嗎?

    “我本來不該告訴公主的,可是……他此番為你冒了不少險,我不想他連最後的善意都不被人知曉,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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