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李醫令一家，這老東西冥頑得厲害，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南歸意戾戾道。

    “你就那麼想殺蕭貴妃？”

    南歸意忽而笑了，說不出是嘲諷還是怨恨，又或者兩者都有。

    “那個女人爲了自己的兒子，逼瘋了我母妃，你說，該不該殺？”他聲音有些顫抖，整個人身上全是森然殺意，“她怎麼還敢問我是不是嫉妒？她怎麼敢的？！”

    只怕要不是還有些理智，知道直接殺進宮會前功盡棄屍骨無存，他就已經提刀踏破昭喜宮宮門了。

    風不聞心中也跟著一震。

    難怪南歸意跟瘋了一樣，只要能殺南歸蒼和蕭貴妃就不擇手段，原來是因為如此。

    誰人都說南歸意是個瘋子，行事詭譎不按常理，風不聞此時看著他，卻只覺得可憐。

    原來被困在這汴蒼的，不止他一個人。

    風不聞嘆口氣，言語間也沉重幾分：“既如此，就更該好好謀劃，殿下望望自己如今的樣子，因恨瘋魔，一身罵名人人畏之，誰還願意站在你身側替你謀事？你再如此，只能是自取滅亡。”

    南歸意倒也不惱，他只低頭沉默著，殿內光線昏暗，什麼都模模糊糊的，將他眸中的情緒也一併混沌了去。

    許久之後，南歸意竟然笑了起來，但笑聲淒涼，又帶著些自嘲。

    “對，你罵得對。不過除你之外，可還沒有人敢這般跟我說話。”

    “可殿下不也聽不到真話不是？”

    南歸意長嘆口氣：“那麼你呢？你可信嗎？”

    風不聞看著他，眼中帶著些許笑意：“我想要活命，你想要什麼？”

    “……南歸蒼想要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如意？”

    風不聞卻沒回答，他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道：“你想要皇位，卻是來自於恨意，就算真的如願了，就一定能快意嗎？”

    “怎麼會不能？仇人一生所求被我握在手中，想想就是一件激動人心的事情。”南歸意笑得陰狠，又道：“放心好了，我雖狠決，但也不是那鳥盡弓藏的人，你與我謀事，我定然不會虧待。”

    風不聞默默嘆了口氣。

    也好，興許像南歸意這般的人，也只有恨意才能支撐著他好好活下去了。

    “不求殿下封侯加爵，”風不聞淡淡笑著，“我只想在這汴蒼留一命在，這就夠了。”

    留著命才能從旋渦中抽身，才能讓東月內耗，才能把璇皇所謀付於東流，才能給黎水族亡魂一個告慰，救北梧百姓於水火。

    “你倒是有意思，”南歸意淺笑，身上的戾氣已經盡數褪了下去，“風不聞，無論是膽識、修為、謀劃，你是第一個讓我覺得佩服的人。”

    他頓了頓，直直看著風不聞：“我行事莽撞，做選擇時也考慮不了太多，八分靠天意。不過這一次，我願意相信你。”

    風不聞也回望著他。

    他知道南歸意麪上雖然行事狠毒，但說一不二，不會背後陰人。能得這一句承諾，那此事便是徹底成了。

    更重要的是……他本以為南歸意處處與南歸蒼作對，只是爲了博得璇皇青眼，未曾想竟然還帶著如此濃厚的恨意。

    他和南歸意性格截然相反，但境遇卻又莫名相似。

    都帶著仇與恨，都是處處受困，都想要掙脫一切束縛。

    那……既然同是淪落人，這東月皇位，就給南歸意奪一奪又何妨？

    “承蒙殿下信任，”風不聞不由由衷道，“我亦願鼎力相助。”

    “那接下來該如何？”

    “殿下既要謀此事，就得先收斂些脾性，此外一月後的祭國典，由天司鑑和禮部共同主持，等我訊息再行事。”

    風不聞說著，微微笑道:“是時候該扳回一局了。”

    不過當風不聞在這放眼未來的時候，絲毫沒想到自己回去時會因此被容燈好一頓奚落。

    容燈被南歸蒼送回公主府，她知道風不聞今夜要去找南歸意。白日在太醫院見南歸意性格狠戾得厲害，不由有些擔心，於是全程砸金幣讓系統給她調畫面直播。

    結果，這傢伙，那笑意那表情，說什麼“我亦願鼎力相助”，是真的直接就把自己的信任完全交出去了？！

    這個傻孩子，人心不可測懂不懂？怎麼這麼大個人了，別人一煽情他就這麼容易跟著往裏面走呢？

    這覺悟還沒有南歸蒼高，還有沒有點反派的樣子了？！

    容燈氣不打一出來，但她也不能直接開口問，畢竟自己能未卜先知這事多少還可以往怪力亂神上解釋。

    但他說的話一字不差被她知道了，這事怎麼說得清。

    於是容燈便坐床上等著，這傢伙今夜雖然不方便再來找她，但每次謀劃了什麼事之後都會跟她詳細說一說，再商談一下後面怎麼走。

    上次結的傳音陣還能用，容燈便等著，等他找自己，然後在他說完後把他教訓一頓。

    結果這一等不知道等到了什麼時候，容燈直接睡了過去，再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了。

    她第一個反應是，今天不用去太醫院，真好。

    於是矇頭準備再睡個回籠覺的時候，容燈忽然猛地竄起來。

    自己怎麼時候睡著的？！

    風不聞那臭傢伙的訊息呢？

    看看外面天色，估摸著他也該起來了，容燈直接開了傳音陣：“風不聞！還活著嗎？活著你就出個聲，死了當我沒問。”

    風不聞哭笑不得的聲音傳來：“容燈。”

    “你昨天去見了三皇子，回來怎麼不跟我說？”容燈直接問。

    風不聞道：“昨夜我回來的時候已經丑時，想到你白日去了不少地方，定然歇息了，便沒有傳音與你。”

    不少地方……不就撫安王府嗎？

    這傢伙，不會這都能吃醋吧？

    容燈還沒說話，風不聞就跟知道她心裏想什麼似的，立馬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丑時真的太晚了。”

    容燈悄無聲息嘆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等著你？”

    “……什，什麼？”風不聞靜了好久，才支支吾吾道。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容燈竟然等自己，一直等到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