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聽到周邊有些什麼動靜，忽然緊閉著眼瑟縮起來，嘴裏叫喊著：“不要！不要過來！”

    葉雲韶被嚇了一跳，連忙抓住景初的兩個肩膀，說道：“阿初，你睜開眼看看，是我！是我啊。”

    景初猛烈地喘息著，也不知聽進去他的話沒有，把緊閉的眼睛睜開一個縫隙。

    是少爺……沒錯，真的是少爺……

    “我是在做夢嗎？”景初動著乾裂的嘴唇，聲音也一樣喑啞乾澀。

    葉雲韶直視著他的雙眼，認真無比地說道：“是真的，我來了。”

    景初放下心，瞪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滾燙的熱淚無聲地掉了出來，滴在了葉雲韶的手背上。

    “少爺，我是冤枉的！我怎麼可能害您呢，我沒有放火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救阿初的，只需要你再委屈兩天，我一定會把你帶回王府的。”葉雲韶發誓。

    穆長風對景初沒有多餘的感情，所做一切都是爲了順應阿韶的心意。所以這時他不會去插手，他對景初更沒有什麼想說的。

    但在聽到阿韶說……要帶著景初一起回王府時，穆長風的眼神有些變化。

    葉雲韶對景初的情義超出尋常上下級，他可以接受也能理解。只是他不可能接受，把阿韶拱手讓人，眼睜睜送走他們回到王府。

    阿韶明明知道他再也沒有出現在西陵王府的權利。

    “好了，阿初是男人，哭得像什麼樣子。”

    葉雲韶的話總能讓人感覺到溫暖，景初努力地止住哭泣。

    葉雲韶還是不能放心，問他：“阿初，你在牢中的這段時間，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景初搖搖頭，神情卻十分驚恐，他說道：“少爺……我、我沒有受到多少傷害，只是一開始不聽話被人抽了幾鞭子。這裏根本沒有天理，其他犯人不知被他們帶去哪裏，一個也沒回來……他們說、他們說早晚有一天會輪到我，只是我還沒有正式審判結果，所以會等到最後……”

    恐懼來源於未知，葉雲韶無法身同感受，景初在等待自己審判的這些天，會怎樣煎熬。

    “那些人被一個個帶走，再也不回來。有人說是死了，可有些人分明不是死刑，怎麼會死呢？”

    穆長風聽景初說著，忽然想到寺丞手下的小廝曾經來傳過話，還有阮熙透露過，這大理寺的寺丞與其他幾個縣丞之間不可告人的利益聯盟。

    一直冷眼旁觀的穆長風，冷不防開口，問景初：“你還知道什麼，全部說出來，對你有好處。”

    景初這才注意到穆長風這個人，他看向葉雲韶。

    葉雲韶對他肯定地點頭，道：“阿初不要怕，大理寺有問題，皇上如今親臨這裏，我會請他主持公道。”

    景初更願意相信葉雲韶，雖然那牢頭曾對他幾十次地警告威脅，如果他說漏什麼，就會即刻處死他。

    景初緩緩說道：“大理寺的牢房不見天日，要是什麼人死了，誰也不知道。那些人被迷暈帶走，然後再從輕刑犯中拉人到地下一層來充人數……現在這裏人越來越少，少爺看到那些老人家了沒……”

    “嗯，我知道。”

    “那些老人家之所以能暫時逃過一劫，是那牢頭嫌棄他們身體太差，怕死在半路上。”景初回想起永生難忘的噩夢，身體打顫起來。

    穆長風聽了他的話，更加斷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個不可置信卻又只能相信的事實浮出水面。

    寺丞是龍門的樊總管，龍門善製毒，更何況還有源源不斷加入的新人需要訓練和指導。那小廝曾說過什麼“試藥人”，所謂的“藥”肯定不是一般的藥，他更願意相信是“毒藥”。

    大理寺牢房中的人，重刑犯無人問津，便被拉去做試藥人；待人數不夠時，就從地上一層拉下一些人來充當。輕刑犯的人數不夠時，就需要周圍縣丞去各地蒐羅犯人，強硬地扣上罪犯的名頭將人送過來……這也是為什麼阮熙的兄長會因偷書送到大理寺來。

    老年人的身體不行，做為試藥人也無法真正測試毒藥的特性……

    穆長風見過可怕兇惡的事情多了，只是在這件事上，他都覺得後背一陣寒意。

    他不是怕，而是難以置信龍門會隱藏如此深，所作的惡行猶如成立一個殺人工廠。與這樣的對手相比，他們羅剎幫簡直太有人性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穆長風提醒葉雲韶。

    景初也推拒起來：“這裏太冷，少爺還是快出去吧。”

    “我一會兒叫人給你們送些棉被來。”

    他們上了臺階，就有侍衛下去重新鎖上牢房。

    本以為葉雲韶見過了景初，心情會變好，卻不想是當下這個鬱悶的樣子。穆長風無奈道：“阿韶，你就是太心軟，太仁慈。”

    對阿韶的心軟仁慈感到無奈，但不可否認的是，若不是阿韶會心軟會仁慈，他也無緣與阿韶相識相知。

    說到底，他還該感謝葉雲韶那該死的心軟仁慈。

    臨走前，穆長風與侍衛單獨私語了幾句，侍衛連連點頭回應。

    距離太遠，葉雲韶不知他們倆在打什麼啞迷，先回去給景初準備棉被了。

    ……

    老太監奉著皇上的宣召，提著拂塵來到葉雲韶暫居的地方。

    老太監提著嗓子在門外叫道：“葉公子，皇上有請！”

    葉雲韶原本在房裏閒著，看穆長風如何寶貝自己重新取回來的彎刀。外頭公公的聲音響起，便起身過去開啟了門。

    “辛苦公公跑了一趟，我現在就過去。”葉雲韶說道。

    老太監又往裏面瞅了瞅，輕聲說道：“皇上有令，裡面那位也得一同跟去。”

    “好。”

    老太監先回去了。

    昨日穆長風回來，順手提回了自己的佩刀。這傢伙許久不見，像是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情人。

    “天下的刀不都長一個樣？長風怎麼唯有對它情有獨鍾？”葉雲韶已經好奇很久了。

    穆長風把刀收入刀鞘之中，避過了這個問題。

    “皇上還等著，我們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