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風的嘴角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恢復自然，快得沒有洩露出任何東西。他慢慢挪動著腳步，轉過身來面對著皇帝。

    葉雲韶頓時緊張起來，望了穆長風一眼，走到皇帝面前，說道：“回皇上，他是臣子府中的護衛，一直跟著臣子出入……”

    “原來如此。”皇上看著他點點頭。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沒有起疑心吧？

    穆長風垂下眼，對著皇帝的方向微微頷首。

    老六被幾個侍衛反綁著胳膊押去了大牢。

    “今天就先到這裏，朕乏了。”皇帝撐著桌案站起身，揹着手往偏殿走去。老太監緊隨其後。

    “恭送皇上！”剩下的人附和道。

    葉雲韶他們從公堂出來時，外面的一眾大理寺獄卒已被皇帝的親衛層層包圍控制住了。

    穆長風說道：“難保這些人裡還藏著龍門的黨羽，皇帝也是想法周全才這麼做的。”

    葉雲韶能理解，寺丞在大理寺隻手遮天的這些年，大理寺的人都換了幾次，早已不是他們能控制的底細，是要好好審查才行。

    既然這些人的差事都被侍衛暫時取代，那麼大牢裡應該也沒有獄卒繼續看守……

    “長風，我想去大牢。”葉雲韶說。

    穆長風蹙起眉，問道：“阿韶怎會想去那種地方？又髒又嚇人。”

    他倒是不怕，只是不想心中寶貝聖潔的愛人到那種佈滿冤魂血腥的地方，一刻也不想。

    葉雲韶尷尬地笑笑，自言自語道：“果然被長風拒絕了啊……”

    穆長風耳力好使，偏就叫他聽清楚了。

    內心掙扎了一會兒，實在捨不得讓阿韶失望，最終無奈道：“我陪你去就是了。”

    “真的？”葉雲韶綻開一個笑臉，“還是你對我好。”

    穆長風極力忍耐著自己不去狠狠親一口那白嫩的小臉蛋……絕對會被阿韶當成變態的……

    “別傻笑了，走吧。”

    穆長風帶著他往大牢的方向走去，大牢在西邊，地處陰暗。一路走過去配上暗沉的天色，顯得陰森森的，有些恐怖。

    這裏靜悄悄的，地上不是石子鋪成的小路，而是土黃的沙子。

    “快到了。”穆長風說著，低頭看了他一眼。

    “額……嗯！”

    葉雲韶晃了下神，膽怯的意味一下傳達到穆長風那裏。

    “怕了？”

    “誰說的！我、我纔沒有。”葉雲韶嘴硬道。

    他一邊嘴硬說自己不怕，卻又沒忍住下意識地扯住穆長風的小臂，口是心非四個大字就差貼在臉上了。

    大牢的門口燃著兩隻大大的火把，兩旁同時還各自站著侍衛。

    “葉公子！”侍衛看到他，向他行禮。

    葉雲韶連忙跟穆長風分開，好在侍衛低著腦袋沒有關注他倆。

    和“府中護衛”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這些傢伙都是嘴裏不把風的。

    “葉公子，嫌犯已經交由我們審問了，您不必大駕光臨。”

    他又不是爲了老六纔來的！

    “我能否見見這牢裡的一個人，他叫景初，是西陵王府的家丁。”

    侍衛站起身，連連點頭，說道：“當然可以，葉公子請進！”

    侍衛為他們帶路，穆長風自然而然地跟上腳步。

    大理寺的牢房分為地下一層和地上一層，佔地非常廣。

    侍衛翻開手中的一本厚厚的冊子，翻到某一頁停了下來，對葉雲韶說道：“葉公子，在大理寺，重刑犯都在地下，輕犯都在地上。那景初火燒西陵王府，正在地下，您隨我來。”

    侍衛帶著他們往一截幽暗的臺階走去，牆上燃著燭火，不至於一點也看不見。

    還未下完樓梯，便已經感覺溼寒之氣直逼人身。只這麼一會兒就有些受不了，難以想象在這底下坐牢的人，會被折騰成什麼樣。

    穆長風一把握住他發涼的手指，熟悉的溫熱驅散了那些寒冷。

    想著這裏人多，不好太過親近。葉雲韶掙扎了一下沒能掙開，最後也隨他去了。

    第一間牢房空間很大，牆壁上掛滿了各種刑具，有些還帶著鐵鏽和幹掉的血跡。

    葉雲韶只敢去看一眼，他無法控制地會想起在安澤縣看到的牢籠裡的罪犯們。這些刑具是怎麼使到那些罪犯身上的，他似乎都有了畫面。

    牢房中的鐵板床上綁著一個人，衣衫破碎，若不是胸膛還在起伏，他險些以為這已經是個死人了。

    這人好像是老六。

    無法控制地打了個冷顫。

    “別看。”穆長風壓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低沉磁性的聲音伴隨著溼熱的呼吸，葉雲韶躲開了一些，彆扭道：“這麼近幹嘛？”

    穆長風無聲地笑著，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葉雲韶被他整的再也沒有別的心思，滿腦子亂七八糟，竟然也不覺得害怕了。

    侍衛在一間牢房前停下腳步，對他們恭敬地說道：“葉公子，到了。這裏就是景初所在的牢房。葉公子要走的話記得通知我一聲，這些犯人沒有命令是不可以放出去的。”

    “好，我知道了。”葉雲韶說。

    侍衛用鑰匙開啟了鎖門，然後退了出去。

    一路走來，這一層的重刑犯倒是沒幾個，除了幾個年老的老頭子、老六，還有景初，就沒有再見到其他人了。

    這麼大的牢房，關押著的人竟然屈指可數。

    葉雲韶心裏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想。

    只見牢房裏，景初一身囚衣，正所在角落的草蓆子上昏睡著。

    葉雲韶輕手輕腳地進去，沒有驚醒他。

    景初變得蓬頭垢面，亂糟糟的頭髮把整個臉都遮住，如果侍衛不說這裏關押著的是景初，他都要認不出來了。

    他撩開景初面前凌亂的髮絲，景初睡得很不安穩，滿面愁容，下巴出了許多青色的胡茬。

    “阿初……”葉雲韶唸叨了一聲，一股內疚自愧的感受涌上心頭。

    因為他，景初纔會受這平白無故的苦。

    好在景初的身上沒有看到嚴重的傷痕，只是髒亂了些，還有臉上留著一道破皮的鞭痕。

    比他像想中的要好太多。

    “阿初沒事，太好了，我一定會保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