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裡的人辦事匆忙，謀害寺卿也是急中生智，一切蛛絲馬跡都會留下來的，穆長風堅信這點。

    皇上看他說的確有其事，道：“鄢涼有一個羅剎幫已經夠頭疼了，若真有龍門，定要將其盡數剿滅。”

    皇帝出京遠行，都會有隨行的太醫。太醫的醫術不必多說，在鄢涼境內都是屈指可數的人才。

    老太監宣了太醫進來，太醫將寺卿傷口處的黑血塊融在水裏，還有飛鏢末尾一些殘留的粉末融在另一碗水中。銀針置入，兩邊都瞬間變成了黑色。

    更加奇怪的是，血塊融在水中後，竟然變成了純黑色。

    葉雲韶緊張地等待結果。

    太醫說道：“回稟聖上，微臣已經驗過，這裏麵確實有毒。而且毒性很烈，沾上一點就會立刻毒發身亡。寺卿大人傷口處的血，原來都以為是時間太久所以變成了黑紅色，其實不然……寺卿大人並非昨夜死去，最遲是今天早上，傷口成黑色恐怕是因為這毒藥。”

    皇帝閉上眼，道：“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太醫放下東西后，往後退了幾步出去了。

    葉雲韶也放心了，既然如此，他們的話皇上也會一併相信。

    兇手若是他們，他們又怎會自掘墳墓，讓太醫來檢查這些東西？

    皇上心中已有定奪，抬手道：“侄兒請起。”

    “謝皇上……”葉雲韶起身，不知不覺腿已經發麻了。

    “葉雲韶，朕命你跟隨朕一同調查大理寺案，這裏的情況你比朕瞭解得多。但若是朕發覺你欺君，別怪朕不念情義。”

    能有這樣的結果，葉雲韶已經很感激了。

    “這是當然，臣子會盡全力。”

    ……

    葉雲韶和穆長風安然無恙地從裡面出來，外頭獄卒的首領跟一旁的幾個兄弟聊著什麼，轉頭看到他們出來，臉色怪異地變了。

    “你們……你們……”獄卒首領指著他們，半天講不出話來。

    穆長風看他最是可疑，道：“我們沒有被處死，你很失望？”

    獄卒首領，人稱老六，要麼就是六哥。在寺丞手底下混了這麼長時間，也是個人精，腦袋滴溜一轉，忽然換了一副笑臉。

    “哎嘿嘿，葉公子你們哪裏的話，公子們得以平安洗脫嫌疑，小的們都要謝天謝地呢！”老六說道。

    穆長風懶得跟這種人打交道，冷哼著走了。

    “六哥，為啥還給他們好臉？”老六身邊的一人問道。

    老六狠狠道：“你蠢哪！皇上都放他倆走了，咱們能怎麼辦？他倆是西陵王府的，今兒個沒能整死他們，來日他們再找事，你我這樣打身份，能是人家西陵王的對手？”

    “六哥教訓的是……”

    “依我看，現在就好好伺候他們幾天，找機會再整死他們。”

    “全聽六哥吩咐。”

    ……

    “長風，我們這是去哪？”

    葉雲韶一直跟著穆長風走，才發現這並不是回去的路。

    穆長風握住他的手，說道：“去寺卿的房裏，或許能找到什麼。”

    “好。”

    寺卿的寢殿與他們住的客房僅有一牆之隔，房裏一切陳設都很整齊，不像是有過打鬥的樣子。

    寺卿平日應該是有人伺候的，而床上的被褥卻還沒有收起來，地上則是散亂地扔著一件外衣。

    葉雲韶記得，寺卿大人並沒有穿著外套。

    穆長風走到床跟前，然後走到衣架處，同時說道：“寺卿應該就是在這裏遇害，正是我們早上聽到的那陣喧鬧，寺卿受了致命傷，然後倒下。”

    穆長風指著一片空地，那片空地上留著噴濺的血跡。

    他閉上眼，回想著寺卿脖子上飛鏢的插入方向，是向左上方斜插進來的；再睜開眼時，他順著那左上方的方向望去。

    “看到什麼了？”葉雲韶問。

    屋頂？

    “在外頭、上面。”

    穆長風跑到門外，從牆邊的一棵樹杈上騰起，落腳在屋頂上。

    大理寺建設陳舊，屋頂還是用的瓦片。

    一切正如他想的那樣，有一塊瓦片鬆動，他揭開一看，的確正是對著寺卿倒下的地方。

    還有幾片瓦片有些歪斜，大理寺時常有雨季，過了雨季瓦片便會生出青苔。這些青苔便是記錄下來的最好罪證。

    青苔一踩就碎，留下了一串不太清晰的腳印。

    葉雲韶走到門外，見穆長風正從屋頂上一躍而下。

    葉雲韶被嚇了一跳，儘管見過許多次，對於穆長風這些冒險的行動他還是不能適應。

    “關於大理寺的調查，要讓皇帝的人手全權參與，決不能讓大理寺的人有任何可乘之機。”穆長風拿著兩片黛瓦，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腳印。

    穆長風有預感，這次的調查，對於阿韶來說，是救出景初的好時機；但對他自己來說，能因此揪出隱藏在事實之下的龍門。

    葉雲韶將穆長風找出的兩片黛瓦送到公堂上，只要皇上叫那些獄卒印出腳印，與之一一比對，便可以查出殺人兇手了。

    皇上聽葉雲韶一番講解，也認可了這個做法，當即便命外候著的獄卒一一進來比對。

    時間很漫長，就連穆長風都意外了，這個皇帝竟然能有耐心，認真到將每個人的腳印，從印出、到比對的全部過程都不放過。

    鄢涼皇帝，可比他那些不入流的兒子好多了，穆長風不禁對他生出幾分敬佩。

    穆長風這輩子佩服的人沒幾個，一直以來都不喜歡這些有權有勢的貴人，認為這些人都是白吃俸祿的傢伙。看來是他見識少了，不知皇帝是個君子。

    在一遍的篩選下，這些人中挑選出了幾個腳印相似的人，其中就有那老六。

    穆長風眯了眯眼，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老六的眼神變得很不對勁，不時地左右顫動，搖擺不定，又不敢看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身上出滿了汗，溼透了衣裳。

    哼，這樣明顯，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嗎？

    老六不自在地攆著腳，葉雲韶心細地發現了一樣東西。

    “皇上，臣子還有一個辦法。”葉雲韶拱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