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風心頭刺痛，待葉雲韶甩開他的手時，慌亂道：“阿韶，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嚴厲。我沒有其他的想法，我對你一直都是真心的。”

    真心？萍水相逢，哪裏來的真心，恐怕連相遇都是預先計劃好的。葉雲韶根本不想再聽他辯解一句。

    阿初還在外面等著他，他不能再繼續耗下去了。

    “我走了，你多多保重。”說完，葉雲韶跑了。

    穆長風很想再追上去，才邁出一步身體就不受控制地脫力。這些天他都是強壓著不被毒氣侵蝕，這下定力稍有分散，毒氣便急於再次攻上胸口。

    好痛。

    他似乎分辨不出是毒氣發作，還是純粹的心痛。

    “阿韶……別走……”伸出手卻再也抓不住葉雲韶的身影。

    葉雲韶逃了，逃開他了。

    本不該是這樣的。

    他把葉雲韶當寶貝似的看了三年，一份喜歡藏在心裏無論如何也不能說，但對於那尊貴無比的世子少爺，他的存在彷彿是不起眼的塵埃，無力到無法在他耀眼的生命裡留下什麼痕跡。

    沒了葉雲韶，這間客房空蕩蕩的，桌上的燉雞徹底涼透了。窗子朝著後院的小河，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就連外頭楊柳上的鳥撲騰幾下盡數飛走，冷清得可怕。

    本來沒什麼的，以穆長風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直覺，卻從中隱隱察覺到一些隱蔽的氣息。

    有什麼人朝這裏來了。

    此人武功高強，能夠極力隱藏自己的行蹤。只不過碰上的是他穆長風，還是暴露了自己。

    會是誰？

    奈何他現在身體不適，要真遇到龍門不死心的混賬，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幫主！”蔭林後有人喚他。

    喬三？

    那人似乎確定了一下，然後飛速地從窗子裡竄了進來，身手矯捷，沒有驚擾到任何人。

    穆長風也鬆懈了一口氣，來人確實是喬三。

    喬三抱拳行禮，鄭重慚愧道：“屬下來遲了。”

    “是我丟了火摺子，讓你們擔心了。”

    那火摺子一頭是尋常的生火物件，另一頭裏卻是暗藏機關的，必要時可以用來聯絡其他幫屬。

    穆長風坐在木製的椅上，眼神陰鬱。喬三不免膽戰心驚，誰會沒眼力見，敢惹脾氣不好的幫主大人？

    “聽聞幫主在這一帶鬧出了些動靜，屬下才能找到您。此地不宜久留，官府很快會查過來。幫主中了龍門的毒氣，屬下幾個已經俘虜龍門數人，毒氣可解！”喬三邊說邊打量穆長風，這身寬袖白衣怎麼看怎麼彆扭，還有那塊豪到沒人性的金牌他從沒見過。

    壓根不是幫主的畫風……

    “官府動作倒快。”他不是還沒砍掉那掌櫃的雙手嘛，“既然如此，回連羽山莊。”

    打從客棧出來，少爺的心情就不大好，景初掙扎了半天，終於問出口：“少爺……您沒事吧……”

    沒事纔怪！葉雲韶翻了個白眼。

    穆長風受傷難過的神情在他腦袋裏久久揮之不去，為什麼他感覺穆長風是那樣的悲傷，他不明白。

    “那土匪根本不是好人，少爺還在臨走前幫他把客房延期好幾日。”為此掏空了他全身的家當啊。

    “怎麼，阿初心疼錢了？回頭給你報銷就是。”葉雲韶依舊無精打采。

    景初抓到了重點，立刻雙眼放光：“少爺可算願意跟小的回去了？”

    葉雲韶有氣無力地：“痴心妄想，這個時候回去還不被父王揍死。”況且自己的離開於王府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王府滿門榮耀，不差自己一個小小的廢物。

    景初有苦說不出，老淚縱橫仰天長嘯：“可是少爺，我們已經沒有錢了！”

    窮得叮噹響，他自來打工之後，從沒想過還有一天，榮幸萬分地跟少爺去流浪。

    聽聞，葉雲韶打起精神，出來的這些天告訴他，沒錢是萬萬不可的。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一群衙役，當街從人群中穿過，險些誤傷葉雲韶。好在景初反應夠快，一把護住了寶貝少爺。

    “這裏的衙役也太粗魯！”景初罵道，隨後又發現了什麼，指著衙役的方向說道：“少爺，您看那是不是客棧的方向？”

    葉雲韶一瞧，還真是。

    景初說道：“依我看，就是那土匪砍人的事情敗露，衙役纔出動捕人。可惜土匪活不了幾天了，不然牢獄之災肯定免不了。”

    葉雲韶的心裏跟著咯噔一下。

    長風少俠其實也怪可憐的，惹出禍端，歸根結底也是因為自己……

    葉雲韶狠狠甩了甩腦袋，打消那個不成熟的念頭。他跟穆長風本是不一樣的人，一開始遇見就是錯的，從此也不該有交集。

    話是這麼個理，要讓他全部放下，心裏頭總覺得澀澀的。

    葉雲韶收回目光，對景初說道：“阿初，我們走吧……”

    小小的繁城鎮，終究承載不了那麼多，葉雲韶選擇繼續逃避。

    當務之急，是先搞到銀子。

    ……

    閒月閣外，景初死命扯著葉雲韶的衣角，哭嚎著：“少爺三思！不可啊！”

    “怕什麼！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怕。”葉雲韶拖著沉重的腿部掛件往閒月閣的大門走去。

    他方纔可是見到告示上白紙黑字，要重金聘用會樂理之人，還包吃包住。巧了，他葉雲韶除了幾聲音律以外半竅不通，此等好機會他怎能不抓住。

    景初比不過葉雲韶，哭得更慘了：“進去您就不乾淨了！不可啊少爺！”

    閒月閣簪滿牡丹的牌匾下，大門敞開，濃厚的胭脂香飄散出來。

    閒月閣是什麼地方，別看這名字風雅有趣，裡頭卻是正兒八經花天酒地的俗地兒。少爺金枝玉葉，身家尊貴，怎能由這種地方玷汙，叫他如何交代。

    “王爺他老人家非殺了小的不可！”

    葉雲韶已經下定決心，誰也攔不住他：“你不說我不說，父王他不會知道的！所以阿初爲了自己的小命，最好聽我的。”

    景初實在比不過少爺牙尖嘴利，被忽悠跟著進去了。二人並沒發現他們的行跡落入旁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