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也是有尊嚴的，他就是在外邊餓死、凍死，也不要回到那個毫無人情味的王府。

    “我們就當沒見過這一面。”葉雲韶說。

    景初急了。他給王爺的回信期限最多再給三天時間，要是沒把少爺安全帶回去，王府就得派人來查了。到那個時候，少爺跟他都得完蛋。

    葉雲韶纔不管他，要他回府，做夢去吧。

    趁著街上人多，葉雲韶幾個拐角甩開了景初。

    他每日都會出來尋醫抓藥，但今日耗費的時間太長，難保穆長風不會著急。

    回了客棧，穆長風還乖乖躺著，只是整個人更加憔悴蒼白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穆長風如將盡的殘燭，草草瞭解自己的一輩子。那些名貴藥材，扔進肚裏沒個響似的。

    葉雲韶一心沉浸在自己愧疚的情緒裡，而穆長風敏銳地發現他的不對勁來。

    “你的腰牌呢？”

    穆長風質問的語調沉沉的，叫人捉摸不透。

    葉雲韶抬起頭，撞進穆長風那雙如深譚的幽幽雙眸裡，心跳不自覺加快了些。

    “腰牌……當了。”好端端的，問這個做什麼。

    “你缺錢？”穆長風本就不好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當了多少？”

    “沒給錢……”葉雲韶幾乎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穆長風面無表情地下了床，一步一步壓近了葉雲韶身前。他身上都是藥香味，白衣鬆垮垮的，繃帶下的肌肉線條看得一清二楚。

    葉雲韶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不禁後退幾步，後腰抵上了茶桌，退無可退，左右就是不看穆長風。

    “幹什麼啊……跟訓話的教書先生似的，怪嚇人的……”

    自己竟然心虛了！

    “哪家當鋪？”

    “與你何干！”葉雲韶嘴硬道。

    穆長風原本是不生氣的，只氣惱那坑人的店。可聽到葉雲韶如此無情地與他劃清界限，他實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穆長風覺得自己被傻雲韶氣得冒煙了，雙手往桌子上一撐，逼得葉雲韶不得不對著他的眼。

    這樣的穆長風好似換了一個人，葉雲韶只覺得陌生。

    “好一個與你何干。葉雲韶，你是尊貴的西陵王府出身，你有想過自己的腰牌會被用來做什麼嗎，調動軍部的後果你承擔得起嗎？”穆長風沒空跟他爭執，單手抄起佩刀便出門了。

    調動軍部？他的腰牌什麼時候有這權力了？

    而且，穆長風又怎麼知道，還清楚自己的名字……

    也就一盞茶的時間，穆長風帶著他的腰牌回來了，身後還鬼鬼祟祟跟著個景初。

    景初是眼睜睜看著這位大俠，把繁城鎮的每間當鋪都打了個劫，直到找出這枚腰牌才停下來。

    他也認得這腰牌，便一路尾隨跟上來，想不到在這家客棧房裏又見到了親愛的少爺。

    “少爺，他搶你東西！”景初跟葉雲韶告狀。

    景初的跟蹤，穆長風怎麼可能沒發現，只是他根本不把景初這小人物放在眼裏。

    在外奔波一圈，他的身體又有了失力的跡象，隨手把腰牌扔給了葉雲韶，吩咐道：“這次記得拿好……”

    對於穆長風時不時就要昏迷一段時間，葉雲韶已經習以為常。叫他不習慣的是，穆長風為何對他的腰牌如此執著。

    景初看傻了，問：“少爺，你跟這土匪認識？”

    “他不是土匪。”

    葉雲韶握著手中餘熱的腰牌，說不上心中是何滋味。

    景初想起剛纔自己親眼所看到的，生生打了個寒顫。害怕驚擾到一旁休息的穆長風，他扯著少爺的衣角，後怕道：“他要不是土匪，天底下就沒壞人了，他可是險些砍斷一家掌櫃的雙手。”

    “長風少俠還是很和善的，他是爲了幫我……”葉雲韶沒什麼底氣。

    穆長風對他似乎很是瞭解，可他對穆長風一知半解都算不上，這樣的自己有什麼理由給穆長風下定論？

    景初實在不敢恭維，和善這個詞跟那長風少俠壓根不搭邊好嘛！

    “少爺，爲了您的生命安危，跟小的回去吧。”

    “要回你自己回。”葉雲韶冷著臉，把景初丟了出去。

    昏昏沉沉間，穆長風覺察有人在照顧自己。動作生疏，倒也溫柔，不由安心幾分，醒後已經是傍晚。

    桌上剛晾的燉雞，還在熱氣騰騰地冒煙。

    “說，你怎麼知道我的。”葉雲韶坐在他床邊，就等著這傢伙清醒呢。

    穆長風一見葉雲韶氣呼呼的樣子，心情就好的不得了，實在可愛。

    “問你話呢，別嬉皮笑臉的！”

    “我從山林中醒過來的時候，就認出你了。”

    穆長風依舊掛著和煦寵溺的笑，可在葉雲韶眼裏，直接坐實了奸詐小人的名頭。

    阿初果然沒有說錯，人不可貌相。難怪穆長風一開始並不打算幫自己，後來又主動替自己解圍，原來是這樣。後來賴著自己下了山，也是因為西陵王府這層身份吧！

    穆長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葉雲韶對他的態度瞬間冷淡。

    葉雲韶想到自己為他所受的委屈，加上被矇騙的不甘與失望，絕情道：“本公子傾家蕩產救你，你很得意吧。你想要什麼，錢財？權勢？不到半月的命你有福享受嗎！”

    葉雲韶的冷嘲熱諷讓穆長風清醒過來，可惜他從那雙絕色的桃花眼中讀不出任何情緒。

    “阿韶，難道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人？”

    “你沒有資格這麼叫我。”葉雲韶失望極了，口中滿是苦澀滋味，“多謝你幫我拿回腰牌，我既然答應了要替你善終，腰牌就送你了。長風少俠，我們就此別過。”

    他不像是在開玩笑，解下腰牌扔到穆長風懷裏。

    “我不會收的！”穆長風急著下床，追上葉雲韶，小心而執著地攥住他的手腕。

    看不清葉雲韶是什麼表情，只聽他語調平靜：“把腰牌拿去當鋪，是爲了換錢給你治病。你說的不錯，我就是笨蛋。我既給不了你想要的，你在我身邊也不會得到任何好處。抱歉，要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