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敢問少俠介意草蓆裹屍嗎
大夫閉眼皺眉,略帶惋惜之意:“病患身中奇毒,已侵入內腑五臟。毒氣無解,最多半月毒發,窒息無力而亡。”
大夫給穆長風的外傷做了包紮,臨去前還無奈地搖頭,拍拍葉雲韶的肩道:“公子可以早些備棺了,不才有個朋友,他家的棺木向來是上等貨,死人妝也是拿手活……”
葉雲韶一把拍掉他的手說:“你這庸醫,治不了算了!”
穆長風看了好笑,許多年了還是這股彆扭脾氣,阿韶果然沒變。
把庸醫打發走,葉雲韶見穆長風一臉得雲淡風輕,甚至還有心思盯著自己傻笑,好像快死的不是他。
簡直有病!
“傻子,你到底招惹了哪家閻王,竟要你如此下場。”此刻他對穆長風的可憐之意更甚。
“都是些不入流的東西,打不過就會用下三濫的把式偷襲。”想到龍門那群傢伙,穆長風連連冷笑。
江湖上的事葉雲韶不算了解,他只是從阿初口中聽說過一些。
“阿初說過,羅剎幫常做傷天害理的買賣,裡面沒一個好人……你要是招惹到他們,估計沒人幫得了你。”
“那你現下可有親人朋友?”葉雲韶想送他回鄉。
“沒有。”
“你是哪裏人?”
“不知道。”這個倒是真的,穆長風沒逗他。
穆長風也太可憐了,葉雲韶拍拍胸脯,說道:“長風少俠,你放心好了,最後的半個月,我不會讓你孤零零一個人走。”看在傻子壽命將至,無需多計較。
穆長風求之不得,笑意更深:“公子之恩,在下無以為報。只怕要耽誤公子行程了。”
“無妨。”
他哪裏有什麼重要行程,不過是老爹送他去軍營,自己離家逃出來罷了。待過了入軍營的日子,也就無事了。
葉雲韶不死心,又去尋了幾個有威望的郎中,轉了一圈下來,診斷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同,盤纏倒耗費了一大筆。
穆長風倒是不在意,龍門最擅製毒,若是真要他的命他活不過當晚。既然龍門沒打算弄死他,就說明他手上還有龍門門主想要的東西。
只可惜龍門門主是個隱藏極深的人,沒幾個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三日後,葉雲韶的銀子徹底揮霍光了。
“穆兄……”葉雲韶一改稱呼,態度十分卑微。
穆長風也不催促,耐心等著。
“沒、沒事……”他果然還是心虛了,“我去樓下給你叫了燉雞,你……記得吃……”
他該怎麼跟穆長風解釋,他連他的棺材本都沒剩下。
請問長風少俠介不介意草蓆裹屍?
葉雲韶溜出客棧,摸著自己腰側的純金腰牌,終於狠下決心。
本公子說到做到,又怎能失信於一個可憐人。
當鋪內,精明的掌櫃捧起他的腰牌,裏裏外外仔細摸了一遍。
“小公子,給你個高價,五兩銀。”
五兩銀?葉雲韶頓時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掌櫃,你搞錯了吧?這可是純金雕造,京城最有名的程大拙師傅做的!”
掌櫃看看金牌,又瞅瞅葉雲韶,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下定結論:“你這是仿品也罷了,竟敢仿著皇親國戚的品階用度?我願意給你五兩銀子已經算給你面子了,你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葉雲韶一輩子就沒吃過這種虧,惱火上頭,怒道:“你不識貨我也不當了!金牌還我。”
掌櫃不僅沒把金牌還他,另衝着兩個後生使眼色。葉雲韶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架著胳膊往外扔了。
“好大的膽子!把東西還我!”
有人攔著,葉雲韶根本闖不進去。
“小公子,我好心好意提醒一句,收了你的東西是為國除害。你要是再不懂事胡鬧下去,仔細你做仿品的事暴露,治你個秋後問斬!”
那掌櫃的一說完,當鋪的門砰的一聲給閉上了。
當鋪內。
“師父,這腰牌既是仿品,還留著做什麼?”小後生不懂。
掌櫃白了他一眼,道:“你瞧,正面精雕行龍流雲,你再看看背面……絕對是程大拙的手藝。”
背面刻著四個顏體大字,後生唸了出來:“西陵王府?”
“不錯,”掌櫃往椅子上一靠,笑道:“這可是個寶貝。程師傅在京城是專與皇室貴族做買賣的。”
“那我們豈不是得罪了王府的人?”
“西陵王府乃將門王侯,你看他像個習武之人的樣子嗎。這金牌指不定是他打哪偷來的呢!”
當鋪的門牆隔音不好,掌櫃和小後生的話全叫葉雲韶聽清了。
掌櫃的話猶如一桶冰水蓋頭澆下,徹頭徹尾冷了個遍,把他原本故意躲著不去看的事實赤.裸裸地擺在眼前。
他當真沒用,離了王府的他,什麼都做不好。
葉雲韶心灰意冷,也不想去要回自己的東西了,都是自取其辱。
景初已經在繁城鎮轉了整整三天。
自打與少爺山上一別,就再沒然後。
少爺沒出過遠門,一定是在鎮上走丟了。這要讓王爺知道,自己的項上人頭不保。
前頭是家當鋪,方纔還熱熱鬧鬧的,怎的忽然就閉門關店了,實在詭異他纔過去望上一眼。
那當鋪門口可憐兮兮地蹲著個秀氣男子,紅著鼻子泫然欲泣。
瞧這熟悉的小身板,還有那素色蜀繡衫……等等,這不是他家少爺嗎!
“少爺!”景初哭嚎著跑過去,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少爺是會發光的。
下一刻,葉雲韶被景初狠狠地熊抱。
“天不亡我,少爺叫我好找!”景初為保護好自己的人頭而感激流涕。
再見到景初,葉雲韶也好像看到了希望。
“阿初,你還有沒有錢?”
景初抹去一把眼淚,說:“少爺受苦了,我這就帶您回府,王爺遣信使都找我好幾次了。”
父王在意的,不過是讓他進入軍部,好為未來太子鋪路。
父王最中意大皇子德才兼備,而他又跟老三承胤同窗自小長大。帝王殘酷無情,他實在不想被捲入這場紛爭。
難道他一輩子的至高榮耀,就是被利用身份去成為皇權的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