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糟糕。而房間裡面的那人，是被自己無意的傷害才變成這樣的。

    “我……”穆長風無力地垂下頭，他低聲沙啞地道，“讓我進去看看他……”

    說什麼相欠兩清，阿韶給他的是純潔真摯的熱愛，可他卻用自己的揣摩玷汙了這份感情。那天的最後，阿韶是以什麼樣的執著對自己剖白那些話，他不但沒有放心上，還回以嘲諷。

    斷絕了阿韶最後的希望。

    他越來越覺得愧疚，無顏面對那個被自己傷害到人。但他不是一個喜歡退縮的人，只得忍受著內心的鞭笞，一邊去向那個人道歉。

    錢磊見他忍耐痛苦的模樣，似乎連站在對他都是一種懲罰。

    “去吧，他到現在還是在等你，沒有一個叫穆長風的執念，他早就堅持不下去了。”錢磊皺眉說道。如果不是葉雲韶不可能迴應他，他才捨不得放手讓給穆長風。

    錢磊承認自己是違心的，最後還是給穆長風推開了門。

    “別讓我後悔把他讓給你。”錢磊在他擦身而過時低聲說道。

    穆長風自通道：“你沒有可能了。”

    喬三和阿綱自剛纔起就在房間裡，一面是擔心會出現什麼狀況，再加上幫主和錢磊有私事要談，他們最好應該在這裏繼續候著。

    穆長風進來時，喬三正跟宮羽生說著什麼，大約是瞭解葉雲韶的情況。這時見他回來，宮羽生彆扭地轉過臉去。

    宮羽生背過臉去，緊張的表情卻是被葉雲韶一覽無餘。他是擔心被凶神惡煞的羅剎幫主認出來，一點也不想招惹這個閻王爺。

    “老夫……老夫先出去……不打擾你們了！”宮羽生倉促地起身往外跑。

    穆長風剛在外面得知那些事實，此刻心裏全是柔軟，眼中也只有葉雲韶一個人，容不下其他。宮羽生倉促跑出去，也沒人攔他。

    宮羽生這一連串奇怪的反應都落在葉雲韶眼裏，很多時候他只是沒有精力，懶得動懶得講話，可並不代表沒有思考的能力。宮先生的恐懼，完全來自於後面進來的這個人，穆長風。

    剛纔穆長風忽然闖進來時，他便久久不能回神。或許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姿態面對穆長風，以至於他什麼都沒有做出來。眼睜睜望著穆長風離開，他原以為麻木的心再一次冰涼抽痛。

    現在穆長風又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足夠清晰地看清楚穆長風身上的每根線條和輪廓。愈是這樣，他就與害怕這張俊朗的臉上會露出對自己不屑和失望的表情。

    他不要這樣。

    葉雲韶不敢再看他，慢慢躲過那火熱的目光，訥訥道：“對、對不起……”

    穆長風呼吸一滯，氣憤地反問道：“為什麼要道歉？”

    穆長風有些著急了，語氣也厲害得很。葉雲韶本就心懷愧疚，這下把自己縮得更小了，音量小得像蚊子。

    “對不起，我……”話音到最後，他咬著下唇噤聲。

    他深埋著腦袋，根本不敢看穆長風。其實只要他抬眼勇敢一些，就會感受到穆長風滿懷溫柔和心疼。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以為穆長風的質問是殘忍地讓自己承認自己的罪過。

    這件事已經在心裏折磨了他很久，可要真的說出來，對他而言又太難了。

    伏情蠱被解開，即便他不想承認，事實卻依舊如此。無論有多麼恨，他到底還是愛著這個男人。就算換來的是穆長風的失望，這也是他罪有應得。

    他像是做了決定，悽然笑道：“我對不起你，你要是後悔那時直接走掉，想再回來報復我……”

    原來還是會心痛，他還是沒辦法坦然接受這樣的結果。

    穆長風卻不允許他再說下去，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上前猛地把他拉進了懷裏。力道大又急切，葉雲韶撞進懷中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悶響。

    葉雲韶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眼前是這人暗色的衣衫，上面繡著暗紋。而這人除了穆長風不會有別人。

    不止是葉雲韶，連喬三和阿綱都驚了半天。他們都不懷疑幫主回來是要找葉公子的麻煩，當下這個進展他們誰也沒想到。

    阿綱用胳膊肘懟了懟喬三，悄聲道：“喬大哥，咱們要不要提醒一下幫主？”

    喬三閉上因吃驚而大張的嘴，看了看這情況，揣摩道：“幫主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咱們還是出去為好……”

    這麼想著，誰也沒敢上去打擾。

    最後是葉雲韶先掙扎，伸手推了下穆長風的身體。他身體虛弱，臥床好幾日，手上的勁跟小貓差不多。穆長風不禁沒放開他，還捉住了他這隻在胸口不安分的爪子。

    耳邊是平穩有力的心跳，葉雲韶卻意外覺得安穩。

    他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太無可救藥了。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安穩得下來，察覺不到一點危機。

    穆長風攥緊他的手，他瘦得沒什麼肉，又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他。

    “我不要你的道歉，而且……”穆長風的聲音低下去，“該道歉的人是我，是我懷疑了你，辜負了你。”

    葉雲韶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定又是幻覺吧。

    穆長風深吸一口氣，說道：“錢磊都告訴我了。”

    “他？”葉雲韶奇怪，問道：“他私心向著我，他能對你說實情？”

    穆長風苦笑，論誰到了這個情況都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偏偏葉雲韶反其道而行。這麼個沒有心眼老實到犯蠢的人，自己當時居然會選擇懷疑。

    “我那時以為是你陷害我，所以才說了那些無情的話。”穆長風悔恨道，真想把自己的一片真心拿出來給葉雲韶看，“現在我知道了，這些事跟你沒有關係，我一直都是愛你的。”

    可惜葉雲韶的自責並沒有因此消減，在他眼裏，這件事就是自己造成的。而穆長風的愛意，對他來說，更加深了自責愧疚。

    “他一定沒有告訴你，我是知情的吧？”葉雲韶緩緩說道，“我沒有在那天早上留下你，明知承浦有陷阱，卻還是沒有阻止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