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辛酸恐怕只有穆長風自己最清楚，又不是什麼都喜歡錶露出來的性子，苦澀只能默默地往肚子裏咽。

    穆長風現在很慶幸，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心情最平和的時候。葉雲韶甚至有種捨不得打破他幻覺的想法。

    葉雲韶打量著穆長風的側臉，不料穆長風忽然翻身過來，撞到了他怯怯的眼神。

    “阿韶，我一定要盡我所能地彌補你，但這不是出於愧疚，是出於我對你從未改變過的愛。”穆長風真誠地對著他，說出的話像是在對他發誓。

    誓言這種東西太沉重了，叫葉雲韶有些喘不過氣。

    葉雲韶悶了半天，實在心虛，訥訥道：“你……不需要對我太好……”

    這樣他會寢食難安，之後的日子也無法安心過下去。他無法忘記穆長風這個人，心跳愈來愈快，有一團火焰在胸口即將燃燒起來似的。

    “阿韶……”穆長風幽幽的黑瞳直瞅著他，像是看穿了什麼，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沒、沒有……為什麼這麼問。”葉雲韶都不敢抬頭。

    他直覺穆長風絕對是察覺到了什麼，因為自己的行為實在太古怪了，控制不住地心虛。

    他開始忐忑緊張。

    穆長風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撐起上身把床邊最後一盞燭燈熄滅。

    周圍直接陷入了黑暗，葉雲韶一時什麼都看不清了，只是覺得身旁窸窸窣窣的聲音，穆長風又重新躺在了他身邊。

    安安靜靜地，他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阿韶，明天我要出去一陣……”穆長風道。

    葉雲韶藏在被子下的手一瞬間攥緊了，沒吭聲。

    穆長風調笑道：“就不能陪你了，你要是再想我，也得在莊裏耐心等著……要是嫌悶得慌，隨便叫幾個人帶你散散心也行。”

    葉雲韶在黑暗中睜大了眼，根本沒有被穆長風輕快的語調觸及。這個煎藥關頭，穆長風要去哪？

    或許他不該管，應該聽天由命，就此斷了糾葛。

    他使勁咬著下唇，分辨不出胸口壓抑難受從何而來。

    穆長風聽他不出聲，以為他還在責怪自己不讓他到莊園之外，解釋道：“你要是真想出去，也得是我隨行陪著你。我不在，只有阿綱他們我不放心。”

    葉雲韶哼了一聲，意思是之前穆長風在時也不見得會帶他出莊園之外。穆長風自知理虧，悻悻地摸摸鼻子。

    不過葉雲韶卻意識到了一件事，穆長風說的是“阿綱他們”，一半這種情況領頭的都是喬三。

    “喬大哥，他跟你一起？”葉雲韶問道。

    “嗯。”穆長風應了。

    穆長風不是一個人出去，他或許該放心一些。葉雲韶冒出這個念頭，把自己嚇了一跳。

    不知不覺，他的天平已經向穆長風這邊傾斜。他竟然在私心期待穆長風能安全回來，真是瘋了。

    過了今夜，穆長風的生死和他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他該在意的是自己的後路，怎能被這幾天的虛假表象給迷惑，假戲真做？

    違心的感覺愈來愈嚴重，其實只需要他說上一聲，就可以讓穆長風免於災禍。

    但也只能躲得了這一時，他也不會站到穆長風這一邊的。

    嘴裏不防蔓延出血腥味，竟是他因為揪心咬破了下唇，並不嚴重。舔了下嘴唇上的小裂口，甜腥的氣味讓他的腦袋不大清醒，做事隨從本能變得衝動起來。

    黑暗中傳出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消停在穆長風震驚又隱忍的悶哼聲中。

    明明周身一切黑暗，他們二人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憑著觸覺感受著對方。

    穆長風什麼都沒做，只是一直安分的小兔子蹦到了他身上，還俯下身緊緊貼著他親吻著。

    口中嚐到來自對方的鐵鏽血氣，穆長風就立刻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是葉雲韶的血。

    雖然很想繼續這個親吻，很想反過來奪過主動權，全都在他不瞭解情況之下，變得不敢輕舉妄動。

    唇被急切地吮吸著，是那種急切地想要感知對方的衝動。

    穆長風一邊質疑著葉雲韶今天是哪根筋不對，一邊卑鄙地享受著葉雲韶的主動。裏衣的衣帶不知什麼時候被解開的，察覺到那纖細的手順著腰間摸上來，他猛然在黑暗之中睜開眼，準準地捉住了葉雲韶為非作歹的手。

    “你幹什麼。”穆長風啞著聲問。

    他可不確保自己會不會失控，他之前許諾過，不會對葉雲韶做任何不喜歡的事。

    他甚至想，這會不會是葉雲韶在故意考驗自己的真實性，不敢輕舉妄動。

    葉雲韶被他捉住手，掙也掙不開，好笑道：“分明有了反應，裝什麼正人君子。搞得像個良家婦女，難道你不想？”

    如果不是一片漆黑，他就會看到穆長風發綠的臉。

    “我說過不會對你做別的，別讓我為難。”穆長風有些狼狽。

    “這句話可以不作數。”葉雲韶用另一隻自由的手解開了自己的白衣。

    穆長風當然清楚他在做什麼，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沉聲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可由不得你反悔了……”

    葉雲韶很清醒，絕對比穆長風現在要清醒。這晚他是註定睡不著的，違心、負罪感、猶豫，在他腦子裏交織成一團。

    在最後一夜，點上足以燃燒靈魂的火焰，把這一團亂七八糟也燒成灰燼。

    “我不後悔……嗯……”他沉穩地開口，話音還沒落，便被穆長風翻身壓在錦被上。

    一陣天旋地轉，他被穆長風急切地擁吻著。

    木已成舟，沒有回頭路了。

    葉雲韶的聲音染上悲憫，頭一次主動攔上穆長風，對抗著自己抗拒的本能反應，儘自己所能迴應著。

    “長風，弄痛我吧……我……不後悔……”支離破碎的聲音，透出一股堅韌。

    只有這樣，能讓他心裏好受一些，也私心地想在最後瘋狂一次，最大限度地留下穆長風的印記。

    周身全是黑暗，他想孤立無援的漂浮小舟，唯獨能抓緊能依靠的只有穆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