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韶遲遲沒有等到仞澤順利完成任務的訊息，這也代表著穆長風暫時還安全。

    不知是期待著穆長風挫敗，還是在意仞澤用自己的臉出現在西陵故土，他沒辦法再耐心等下去了。

    從上次回來，錢磊對他的態度變得極為客氣。像是爲了彌補什麼，錢磊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將他照顧得很好。

    葉雲韶搞不懂他有什麼虧欠自己的，需要做苦命來彌補。不過他確實沒有多餘的心思，錢磊願意獻殷勤他也不去管。

    緊閉的房門被人敲響兩聲，還不等他迴應，外面的人就自顧自地進來了。

    葉雲韶懶懶地睜眼，瞧是錢磊帶著中飯進來。

    “我又不是沒長手長腳，用不著你這麼待我。”他很不適應。

    他跟錢磊明明只有利益關係，他為門主賣命，門主讓錢磊監視他，僅此而已。錢磊再怎麼示好，在他眼裏，頂多也就是個和藹一些的牢頭，還是一樣壓榨他。

    錢磊的神態明顯不如之前自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什麼事直接說，不必顧及別的。”他倒是比錢磊要爽快得多，“如果你是因為上次的情況憐憫我，那就大可不必。”

    他自己的選擇，他都沒有後悔，被別人來替他傷感，豈不矯情。

    葉雲韶從床上起身，在錢磊的視線下，毫不迴避地披上衣服。錢磊似乎也覺得這樣磨磨唧唧的不像自己，把中飯給他放到桌上，眼睛垂望著地板。

    錢磊抿著嘴唇，半天吐道：“仞老闆一直沒有動手，門主那邊等不下去了……”

    葉雲韶坐下的動作僵硬了一瞬，而後又回覆自如，面上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但他很清楚自己所擔心的。

    “仞澤的身份被發現了？”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

    “不，西陵那邊還沒有動靜，仞老闆應該是有自己的打算。”錢磊做好了準備，這纔敢抬眼望著他，“門主不好催促他，畢竟仞老闆並不完全屬於龍門，所以……所以……”

    葉雲韶默不作聲，聽到這裏，錢磊半天吐不出來個所以，無聲揚起嘴角，帶著譏諷：“所以讓我去添一把火？最好這把火直接燒死穆長風，省得夜長夢多。這有什麼不敢說的，你怕什麼。”

    錢磊沒想到自己被葉雲韶嘲諷了，明明自己是為他著想，不想讓他自我摧殘下去。

    “你、你真是不識好歹！”錢磊憋氣，“你不把命當命，虧我還！”

    “怎麼？”面對錢磊的指控，葉雲韶只當個笑話看，根本沒放在心上，顯得厚顏無恥。

    “虧我還這麼關心你！”

    錢磊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漏了什麼，房裏一陣死寂，就連葉雲韶也驚訝住了。

    隔了一會兒，是葉雲韶不留情面的嗤笑打破了僵局。

    他先是覺得好笑，笑多了只見錢磊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他只好努力收斂起來。

    “抱、抱歉，”葉雲韶依舊收斂不住的笑意，“你的話太驚世駭俗了，我一時沒忍住……抱歉哈！”

    此刻錢磊簡直有打死自己的慾望，這樣一個不懂好壞的傢伙，他沒必要浪費感情。這條命葉雲韶自己都不在乎，他又何必跟在屁股後面左右擔心。

    一併覺得這些天的好心都送了白眼狼。

    “葉雲韶，你真是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錢磊滿是失望，甚至有些許痛心。痛心那枝頭上迎春而開的純白清雅的梨花敗落，被玷汙成為泥潭沼澤的一部分，再也辨不出原本的相貌。

    “錢磊，你又比我好上多少？偽君子。”葉雲韶表現出對錢磊的厭煩，“別忘了，我是林川，葉雲韶早就死了。”

    他是怎樣一點點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錢磊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幫著仞澤得到自己的時候，監視自己為門主做事的時候，錢磊沒有一絲動搖。怎麼到一切都成定局無法改變的時候，又跑過來質問自己為什麼變了？

    他做不到按照別人喜歡的模樣不斷地轉變自己。

    錢磊不想繼續這個讓人鬱悶的話題，最終還是放心不下，無奈道：“你打算怎麼做，我陪你。門主最多隻能在這裏待上七日，然後就要儘快回宮去，我事先提醒你一下。”

    葉雲韶簡單收拾好自己，把衣裳穿好。後腰上那處黑青紋飾在嫩白的面板上十分顯眼，錢磊無法轉移自己的目光。

    直到那片羽毛被紅衣遮蓋，錢磊才收了神。

    錢磊幫他拿了帽子，葉雲韶順手接過。

    雖然葉雲韶不說什麼，但錢磊作為看守照顧他的人，深知葉雲韶有多厭惡現在的自己。在仞老闆做完那些之後，葉雲韶就沒再敢照過鏡子，深深地厭惡著自己如今的相貌。後來還有過幾次自傷這張臉，不過都被他及時發現並攔住了。

    葉雲韶應該是後悔了，但他嘴硬，偏說不會後悔。

    “林川，那個紋飾……”錢磊忽然提到那個刺目的標誌，“如果你不想要，仞老闆有辦法幫你消除掉。”

    那個紋飾所代表著的，是一段不堪回憶的過往，他能幫葉雲韶的不多，希望能減輕一點他的痛苦。

    葉雲韶和他並排走著，完全不在意似的，語氣輕飄飄的，他說：“不用，留著正好提醒我，不要忘記曾經的仇恨和屈辱。”

    錢磊蠻不是滋味，大概是純粹不想讓那個人的痕跡一直留在葉雲韶的身上，即便葉雲韶離開了穆長風，身心依舊被那人霸道地佔據著。

    哪怕不是出於愛，是出於恨，這個人也被穆長風霸佔著。

    其實門主並沒有要求他跟隨葉雲韶一起出任務，他跟來也是出於私心，儘自己所能讓葉雲韶多活幾天罷了。

    南音城和西陵的商貿一直來往密切，秦府的風波過去了幾天，這些商貿上的交流又相互流通。他們一路出了南音城，周邊的人也不至於稀稀落落。

    不知是不是錯覺，錢磊總覺得他們被什麼人盯視著。但由於周邊的人不少，他也無法精準地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