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重回西陵
前面就是西陵了,葉雲韶站在城門前微微仰頭,看到上面鐵畫銀鉤二個大字。
鼻子發酸,眼眶熱乎乎的,掩藏在黑紗下,還好不會被人發現。
“走吧。”聲音輕飄飄的,他低下頭,繼續走著。
重回西陵,沒有人能理解他的感受。上一次回來,明明父王還在,他還是王府少爺,而穆長風……穆長風還是他忠心的護衛,無數次救他於水火危難之中……
他到底做不到鐵石心腸,強硬都是做給別人看的,背後的柔弱是欺騙不了自己的。
“錢磊,我想先去太廟。”葉雲韶說。
錢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從聲音上能辨別出輕微的沙啞。
葉衛城老將軍配享太廟,死後被葬在那裏供奉著。
“好,我陪你去。”錢磊沒有理由拒絕,也不捨得讓這個人獨自一人面對。
葉雲韶感到不自在,不過想想錢磊是出於“監視”自己的職責,便由著他跟上了。
太廟本在京城那邊,這裏算是分設,多半是顧慮父王乃西陵王,不願離開西陵這片土地。太廟設的比較清靜,周邊基本沒什麼人住,但風水是個極好的地方。
葉雲韶遠遠望見了那大理石的灰白色建築,足以看出來皇帝對自己兄弟離去的重視。生前功名利祿,死後也不容低看。
只一瞬,他的視線就不清晰了,被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淚水擋了視線,好幾次邁步,都沒敢過去。
天知道他只是站在這裏就用盡了多大的勇氣。
人在地底下都成一具白骨了,他纔有空回來看看,真是不孝。不過再往前想想,父王的去世,和他有撇不清的關係。就算現在回來了,他也完全變了個人。
錢磊看出他的為難,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現在不過去,以後不會後悔嗎。”錢磊說道。
會,當然會……像他這樣做一個不知何時會報廢的工具,一次的錯過,可能就是永遠。
錢磊見他還在猶豫,以為他是因為曾經承諾與過去斬斷聯絡而遲遲不肯上前,又說:“放心,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沒有人會知道林川來過太廟。”
“你在外面等我。”葉雲韶說道。
到了太廟門口,錢磊站住,道:“好,我就在外面等你。你什麼時候出來都行,我不著急。”
葉雲韶深吸一口氣,抬腳進了太廟。
進了門,裡面佔地很大,但還是能很輕易地找到正中的寬厚石碑。周圍種了幾棵梨樹,不知是誰安排的,倒是瞭解父王的脾性。
地上是用淡色的鵝卵石鋪成的路,一條徑直通向寧和的大殿,穿過滿是焚香味的前殿,後面是陵園。
這間殿隻立了父王一個牌位,葉雲韶掙扎了半天才敢抬頭去看那上面的字。好像被父王嚴厲審視的目光盯著,讓他心裏慌張。
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葉雲韶正待向那牌位跪下,聽到後面陵園傳出一些聲響,分明是還有人在。
愛戴葉老將軍的人無數,這並不稀奇。收起莫名其妙的心虛感,葉雲韶直直跪下,對著葉衛城的牌位磕了三個頭。
“大哥?!”
聲音從身後傳來,葉雲韶正要跪直的腰板僵著,久久沒敢動作。
怎麼會是他……二弟怎麼會在這裏……
那震驚又略帶興奮的語氣來了一個大轉變,變得憤恨和埋怨:“果然是你!大哥,你竟然還敢回來,你不是跟那姓穆的遠走高飛了嗎!”
腳步聲快速漸進,葉雲韶的視線中出現一雙金絲雲紋的靴子。
差點忘了,這已經不是他的二弟了,是西陵封地上現今的王爺。
葉雲卓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葉雲韶看他幾次握緊了拳,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不揮拳揍自己。其實這個情況下,葉雲韶倒希望他別忍著。
“父王仙逝,你還有臉回來?他是被你活活氣死的!你竟然現在才知道回來!”葉雲卓一腔怒氣,胡亂罵了一通。
要是在別人面前,或是在別處,他會裝作若無其事地說自己不是葉雲韶,說別人認錯人了。但他能欺騙葉雲卓,又如何能欺騙父王。
好像被父王看著,謊言無法說出口,他還有良知。
最後是葉雲卓忍不下去了,揚手打掉了他的斗笠。那斗笠被拍到大理石的地面上打了個轉,然後死寂地趴著了。
葉雲卓愣了一下,看跪著的人微微側首,躲著自己。
葉雲韶只覺臉上血色褪盡,他的容顏被完完全全暴露出來。一陣心虛,他躲著葉雲卓意外的視線。
他默不作聲,是葉雲卓最先回過神來。
“我、我好像……認錯人了。”葉雲卓顯然沒料到是這個結果,他明明從身形背影上,都確認是自己的大哥。
葉雲卓看這人眼尾發紅,像是剛哭過的樣子,眼睫上還殘留著淚水溼漉漉的。
葉雲卓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後面的侍從小跑著追上來,喊道:“王爺,您怎麼跑那麼快!”
貴為王爺,自然不可能因為剛纔的事向一個平民小百姓道歉。
葉雲卓問那侍從:“前王妃的骨灰可帶來了?”
葉雲韶心頭一跳,仔細捕捉著有關母妃的資訊。
“都帶來了,小心著呢!”那侍從說,“還有大少爺的,一併都護送來了。”
葉雲韶站起身,雙膝冰涼發麻,緩了會兒才站直。果不其然,在陵園那邊看到了有人在忙活著。
而葉衛城巨大寬厚的玉石碑的兩旁,多了王妃葉唐氏和他們的孩子。
葉雲卓似乎是打算把唐婉和自己一併移葬在這裏,就這麼看著“自己”下葬,這種感覺實在微妙。
“王爺,”葉雲韶開口詢問,“這兩個墓移過來,不嫌太費事了?”
他不相信二弟會這麼好心,讓父王母妃齊聚,秦夫人能答應?
葉雲卓奇怪他為什麼敢直接問,這反應完全不是一個平民百姓看到王爺該有的樣子。
本是自家事,沒必要告訴外人,葉雲卓卻有種不想瞞著他的意思,坦然自如連他自己都覺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