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他如何裹緊被子，都抵禦不了寒氣的侵入。才一會兒就被凍醒好幾次，身體像是被重物碾壓過，每一寸的肌肉都叫囂著難忍。

    想起葉雲韶之前就是被他丟在這裏小半個月，每天能產生火熱的只有發泄的情事，其餘時間就只能可憐地把自己蜷縮起來取暖。難怪白日見他，多是在窗子下曬著太陽。

    他竟然不知會有這麼冷。

    疼痛許久的心，再一次被戳了個窟窿。

    ……

    喬三沒有讓幫裡的人去西陵，花了些前找了專門管報信的商人去。他只管把訊息傳到，至於西陵王府有什麼動靜，不必特意留意也能知道。

    西陵王府非比尋常，出了任何一絲動靜都能被西陵百姓傳得滿城風雨，想不知道也難。

    所以在幾日後，訊息傳到了西陵王府，再然後，全鄢涼的人都知道那風燭末年的西陵王老將軍，傷心過度昏倒了。

    昏倒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西陵王葉衛城的身體差到不行，任何一個不好的徵兆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喬三如實把訊息回稟給穆長風，穆長風對葉衛城沒有愛屋及烏的情感，只說：“他身為阿韶的親爹，自然該知曉這些事。他能不能撐過來，也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話是這麼說，穆長風可並不希望那老頭就這麼死掉。這麼快死掉，是要去給他兒子告狀嗎……

    穆長風說著不在意，卻不時讓喬三去打探西陵那邊的訊息。喬三心知肚明，恭恭敬敬地執行任務。

    這天是葉雲韶的頭七，穆長風又一個人去了萬丈崖，想著送送那人，沒叫手下跟著。一個人喝了不少酒，完了又去了青玉殿，奢望能把那人夢上一夢。

    從青玉殿的大床上醒來，穆長風忍著宿醉的頭疼，無奈地嘆氣搖頭，自嘲地笑道：“果然是不肯原諒我，連夢裏都要躲著我……阿韶，我說你不必原諒我，是假的……抱歉，又對你說了謊。我果然還是希望你能回來……”

    回來二字讓他如夢初醒，也認清了現實。

    西陵王府那邊浩浩蕩蕩辦了葬禮，葉衛城力不從心，所以和辦婚事一樣，基本上是秦夫人一手操辦。眼中釘終於被拔出了，腳趾頭都能想到秦夫人會有多高興。好在又葉衛城和葉雲卓的堅持，秦夫人不得不把葉雲韶的名字入了宗譜，還跟唐婉的牌子放在了一處。

    人死都死了，也沒什麼好爭的了，更何況整個王府將來都是葉雲卓的，秦夫人自然不計較那些。

    天氣回暖，那個老頭子始終沒能捱過來，永遠留在了上一個冬天。相隔不到兩個月，西陵王府又辦了一場轟轟烈烈的白事。

    都傳言著，是羅剎幫的土匪綁了王府公子葉雲韶，後來撕了票，王爺悲傷過度一下子嗝屁了。至於秦府那邊沒能嫁過來的姑娘也打消了念頭，這些事過後，誰也不願跟禍事連連的西陵王府扯上關係。

    西陵王生前戰功顯赫，又是皇帝的親手足。他的這場葬禮，皇帝是親自到了西陵王府，一邊忙完了入葬的各項禮事，一邊順勢把世子葉雲卓搬上了西陵王的位子。

    有皇帝親口旨意，沒有一個人敢說不服的。只是葉雲卓終究不必他爹，各項才能雖然不是很差，但放在西陵王的位子上就顯得不好擔任了。畢竟他爹的記錄擺在那裏，他連他爹曾經一半的一半都算不上。

    喬三把西陵那邊的事一一稟告，穆長風像是在聽，又像是在入神地看書。喬三現在也摸不準幫主的心思了，只能按照流程一個一個講下去。

    聽到葉雲卓擔任西陵王，穆長風撇了個意味不明的笑，說道：“恭喜小世子當上了西陵王。”

    他的語氣可一點都沒有恭喜的意思，喬三平白聽得出冷汗。

    穆長風把最後一頁看完，書合上放下，準備起身。

    “幫主是又要去青玉殿？”喬三嘴長，問完就後悔了。

    現在是三月份，青玉殿外的梨花快要到開的時候了，穆長風有空就往那邊跑。要不是喬三這幫人還喚他幫主，險些就要成了一個隱居避世的種地農夫了。

    穆長風也不掩飾，直接道：“嗯。”

    青玉殿這邊，秀麗的梨花綻開幾朵，大多還都是嫩呼呼的花骨朵。梨花的香氣縈繞了整個青玉殿，像仙境般不真實。

    穆長風的身體比之前好太多了，藥浴已經停了。陸鹿回了西陵，肖弋回了京城，各有各的去處，只有幫主好像還迷路在過往無法釋懷。

    喬三沒進去，就在門口張望了幾眼，總覺得自己進去要破壞裡面的景色。

    喬三往裏望了望，穆長風沒幹別的，還真就認認真真照顧著那幾顆梨樹，做了一系列的活計後，穆長風站直了身體。

    穆長風在裡面多呆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出來，對喬三說道：“上次那個阮熙……”

    “幫主好端端提她做什麼？”喬三對那女人沒一點好感。

    穆長風也是忽然想起這人，一直以來忽略了，現在過去了有兩個月，他不禁問道：“她還活著嗎？”

    喬三道：“活著，她好像什麼都不知情，但也沒讓她出去，就在一直在牢裡待著呢。不過幫主放心，沒讓她吃多少苦頭，幫裡的兄弟們也沒拿她怎麼樣。”

    穆長風沉思著，喬三心頭一動，眉梢跳躍著興奮。

    “幫主有什麼打算了？”

    連羽山莊被封了許久，沒有幫主的命令，他們沒有任務可出，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穆長風的身體並不適合作戰。都是一群土匪粗人，怎能耐得住繼續度著安穩無聊的日子。

    “阮清還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早晚有一天會來帶走阮熙。上回重傷了錦衣衛的成員，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也足夠皇帝重新整頓……”

    喬三問道：“幫主是要殺了她？”

    穆長風搖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可以利用阮熙，把阮清給揪出來。他勢必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