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閣內，陸鹿一手翻著醫書，一邊羅列下該用的藥品。肖弋在旁邊默聲幫忙，準備即將用到的東西。

    喬三守著穆長風，不時地探他的脈象。

    “陸鹿，還要多久？”喬三問道。

    陸鹿輕手拂去額上冒得冷汗，深吸了口氣，道：“可以了，暫且先用這些藥。”

    肖弋那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一人高的藥爐從閥門處流出烏黑的藥液，收在一個足夠大的藥桶中，另外加入一些熱水。

    肖弋沙啞的聲音道：“穆莊主的衣裳褪去，人在裡面呆上一個時辰就可以了。”

    “好。”喬三一口答應，伸手把幫主並不整潔的衣裳解開。

    穆長風依舊昏睡著，上半個身體暴露在空氣中。胸口處浮現的血絲沒有消散，反而愈來愈明顯猙獰。喬三在他耳邊喚了幾聲，他也沒有一點反應。

    不能再拖延下去，喬三和肖弋一併把人扶起來，然後緩緩放入深色藥液中。

    人坐進去，水面正好達到肩上，穆長風無意識歪著腦袋，不一會兒就被熱出了汗。

    前半個時辰是滾燙的，後半個時辰是截然相反的寒冷。喬三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一眼便能看出幫主正在受著兩種極端的折磨。

    “陸鹿，不會有事吧……”知道不該質疑陸鹿的醫術，但一個時辰就快過去，幫主還沒醒來，喬三就坐不住了。

    陸鹿白了他一眼，說道：“從前有皇帝偷練禁術，也被內力反噬過。因為是一段不光彩的歷史，所以醫書上沒敢記載太多。我把能做到的都做了，至於醫書上缺失的那部分，確實是我瞎配的藥。”

    瞎配的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喬三表示惹不起這小丫頭。

    肖弋蹲在穆長風旁邊，算著時間，把人的小臂從藥裡撈出來，二指在他脈上試了試。

    喬三緊張問道：“怎麼樣？”

    肖弋搖搖頭，說道：“還是混亂的脈象，但比之前要好些。”

    “那就是有用了！”陸鹿雙眼放光。

    一個時辰已到，肖弋喚著喬三再次把人撈出來，換了乾淨的水洗淨、擦掉那健美修長身體上的藥液。

    喬三注意到那些血絲隱隱有了消退的跡象，褪去了青紅的血絲，露出了原本小麥色的面板。

    其實他的身體也是瑩白的，只是佈滿了淺褐色的各類傷疤，就顯不出亮白的膚色了。

    藥閣的二樓置有床，喬三和肖弋合力把他送去休息。特意派了一個下屬在門口守著，若是裡面有動靜或者幫主醒來，就趕快通知他。

    從二樓下來，喬三滿面愁容，打算坐下好好歇息一下。這兩天穆長風把自己折騰到這個地步，他也沒少跟著受罪，一樣在崖邊捱了兩天一夜。

    喬三正出神著，小臂忽然被人輕柔地拿起來，溫熱的指尖就搭在他微涼的腕上。

    他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陸鹿。

    “陸鹿？”

    陸鹿不想吵到二樓，衝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彆彆扭扭地說道：“喬大哥只顧著幫主，自己的情況卻一點都不在乎。”

    喬三被她說得傻愣，她要不說，自己真要忘了身上還被錦衣衛戳了幾個窟窿來著。

    這時想起，才又覺得疼了。

    被戳了幾個窟窿，兩天沒管，都止了血。還好天不熱，否則非要發炎不可。

    陸鹿像是鬆了一口氣，說道：“我一直注意著你。還好身體沒事，外傷我給你處理一下。”

    喬三得瑟地笑道：“那是，我身體厲害得很。”

    陸鹿背對著他整理傷藥，脫口而出：“把衣服脫了。”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麼奇怪，瞬間紅了耳根。

    喬三是個粗腦袋，壓根想不到別的。“哦”了一聲，乖乖開始脫掉衣裳。

    衣裳早就埋汰了，虧他忙到現在還沒捨得換。

    喬三有些嫌棄地把衣裳丟在地上。

    “陸鹿，我好了，你快點，冷得很。”喬三說道。

    “知、知道了。”陸鹿臉紅道。

    陸鹿一手舉著一瓶藥，轉過身來，一眼看到那些突兀的劍傷。肩上、手臂上、背上、比較嚴重的還有左下腹有一處。

    “你們在做什麼。”肖弋從二樓下來見此，開口問道。

    原本沒什麼的，陸鹿卻好像被捉到短處，磕磕絆絆沒解釋出來。

    倒是喬三不以為然，道：“上藥。”

    “哦……”肖弋板著木頭臉，然後過來把陸鹿手中的藥拿走，“我來幫他，小鹿去休息吧。一路趕過來累壞了，到現在還沒歇口氣。”

    “啊？”陸鹿一愣，然後蔫了，“好，幫主醒了叫我。”

    不知怎的，喬三從陸鹿臉上看到一絲失望。

    喬三跟肖弋不熟，讓這個兇悍的男人給自己上藥，實在覺得奇怪。喬三沒承他的情，順手接過，說道：“不必麻煩，我自己可以。”

    肖弋瞅著他，那眼神彷彿在說，既然自己可以，為什麼還要麻煩陸鹿？

    喬三被他的眼神盯著，只覺自己被冒犯。忍著不悅，說道：“別老看著我。”

    肖弋的眼皮上下一合，轉眼望向了別處。

    好像更叫人覺得膈應了……

    喬三飛快給自己上了藥，後背上實在夠不到，也就不管它了。他不是習慣麻煩別人的人，這時更不會麻煩不熟悉的肖弋。

    陸鹿給他送來該換的衣服，晾在空氣裡太久了，喬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利落地穿好衣裳，一頓收拾總算有了人樣。

    他剛纔蓬頭垢面，衣裳是經歷過一番打鬥的破損，髒污血跡一樣不少地附著在上面。他又跟陸鹿走得近，也難怪肖弋會嫌棄。

    他重新理好自己，頭髮稍稍張長了些，不再是短短的刺蝟似的寸頭，卻依舊是利落的短髮。他把額前的碎髮撩起，自言自語道：“好像是該剃掉了……”

    聞言，肖弋又皺起眉。

    “為什麼要剃掉？”肖弋不覺冒犯，直接問道。

    喬三確實沒放在心上，像是回答尋常問題，一副理所應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沒有父母，不想留就不留了唄。”

    肖弋對此並不認同。